248、群山之肩(第1/2 頁)
…她記得自己曾經從居巢深處的那個山洞帶出了一些苔草……
冷不丁,斜裡伸來一隻手,手中握著她那支收集草藥的竹筒。
“粗心大意,罰你給為師多洗半個月的臭襪子。”
秦九葉順著那隻手怔怔向上望去,竟瞧見一張無論如何都不該在此時瞧見的臉。
“師父……”
那隻竹筒不該出現在這裡,因為她現在明明被丁渺困在聽風堂。師父也不該站在這裡同她說話,因為師父已經死了。可不知為何,她現下全然不覺得這情形有何怪異,就像她先前在夢境中不覺違和一樣。
她已身在地獄,不論是無法醒來的夢境、還是忘川彼岸,都已不能令她感到恐懼。
“愣著做什麼?做你該做的事。”
師父再次開口,秦九葉定了定神,擦去手心虛汗,抬手將那支記憶中的竹筒擰開,竹筒裡的東西窸窸窣窣掉出來,除了已經乾枯成一小團的苔草,還有幾條小蟲的屍體。
沒錯,她記得當初在川流院藥廬的時候,她就整理過從居巢帶出的奇花異草,這苔草被蠹蟲啃食,除了蟲子屍體、剩下的已不可辨認。她當時有些懊惱,只覺得是自己儲存不當、白費了力氣,再沒有多想,譬如為何竹筒中沒有活蟲、只剩死蟲。
五指收緊,她喃喃自語道。
“是因為有毒,我採來的苔草是有毒的。可是苔草為何會有毒?”
“居巢山水特殊,許是從未見過的另一種毒草,因為外形相似,才教你混雜了。”
一道陌生女子的聲音響起,秦九葉愕然轉頭,卻見一襲藍裙的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手中一柄枯荷腰扇輕輕晃著,眉眼間有種似曾相識的慵懶多情。
秦九葉不認識那張臉,但卻認識她手中的腰扇。
“我這徒兒的鼻子好使得很,眼神卻不好,總是喜歡撿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回來。”
她的師父斜倚在床榻上“誹謗”她,
許青藍輕笑著看向她,似乎在問她:真是如此嗎?當真是她看走眼了嗎?
“可這看上去就是普通苔草的樣子啊?只除了顏色有些不對……”秦九葉話說到一半,突然自己也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議地喃喃道,“你們不覺得這種灰白色有些眼熟嗎?”
她分明在哪見過這種灰白色,而且是在一個很重要的場景……
“確實眼熟,不過見過這東西的人不多,你算是問對人了。”
一個滿是髮辮的腦袋不知何時湊到了她跟前,不等她反應過來,已在自己身上摸索起來,他髮辮上的銅鈴隨著他的動作嘩啦啦地響著,半晌過後,他終於舉著一隻小小寶葫蘆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說拉過她的手。
秦九葉低頭望去,只見幾顆米粒大小的灰白色落在她的掌心。
是野馥子。
猶如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牽引著一般,這一回,她瞬間便留意到了先前未能察覺的細節。其實除去那不同尋常的灰白色,這東西看起來難道不正是竹米嗎?
一切真相似乎就要揭開,但仍有最後一層薄紗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
如果野馥子就是海黃竹在某種特定環境下結出的竹實,為何那些古籍中還會將它描繪成其他模樣呢?而且海黃竹已在居巢存在千年,並非什麼稀世難尋的東西,為何那些先人都未曾察覺它與野馥子的相似之處呢?
“你不是去過蘇家的藥圃嗎?那蘇沐禾只給你拔了蘿蔔不成?”
師父的聲音再次響起,秦九葉恍然間抬頭,蘇沐禾的藥圃就浮現在眼前。她的目光在那些已經枯敗的藥草上一掃而過,指尖不由得開始顫抖。終於,她緩緩合攏掌心,彷彿將一個巨大的秘密握在手中。
有關野馥子的傳說早有記載,為何之後百年卻再也沒有人見過野馥子?如果萬人坑中九片葉子的神草當真就是野馥子,為何左鷀遍尋不見的東西會好巧不巧出現在那萬人坑中?
那是因為能夠戰勝惡疾的秘密本就藏在惡疾之中,二者相生相剋,惡疾隱去之日,則野馥子也不復存在。
那張被她反覆攥在手中、檢視過千萬遍的居巢地圖此刻在眼前展開來,若她沒記錯的話,她先前和姜辛兒落水後上岸的地方,就是當年黑月軍最後駐紮的地方,也是坑埋上千患病者的舊址。那些居巢山民曾經告訴過她:附近土地是在戰後才成了不毛之地,土壤中只剩瘋狂生長的菌絲。而後她進入溟山深處,發現那裡幾乎只能看到桫欏木一種植物,而且形態比外面的都要高大許多、看著格外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