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不識(第1/2 頁)
那張臉上卻無半分醉意,有的只是一貫的清醒。
她已見慣這樣的情形了,只瞥了一眼便熟練地將一早準備好的溼帕子連同木碗一起遞了過去。
“二少爺回來了。”
許秋遲接過那木碗,也不管茶水滾燙,晃了晃便一飲而盡,隨後又展開那溼帕子鋪在臉上。
加了蓮心的藿香茶清涼中帶著一股苦味,冰過的厚棉帕子則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組合下來能讓任何一名不省人事的醉鬼瞬間清醒過來。
許秋遲靜靜停頓了片刻,隨後頂著那張帕子緩緩從那池塘旁站起身來,許是蹲得有些久、又許是酒氣上頭,他晃了晃險些跌進池塘中去。
石懷玉沒有動作,就這麼站在一旁,也沒有要上前幫扶的意思,直到那男子自己站穩了身形,這才嘆口氣開口提醒道。
“隔天便是祭拜的日子了。若讓將軍瞧見你這副樣子,怕是沒病也要氣出病來。”
許秋遲絲毫沒有要警醒的樣子,一雙笑眼在帕子下微微彎起。
“懷玉嬸放心。我今日收穫不小,倒是可以清閒幾天了。”
石懷玉溫和笑笑,抬手將一旁的木碗收回盤中。
“二少爺總是這樣忙,何時清閒過啊。”
許秋遲輕輕搖頭,眼睛中是熬紅了的血絲,卻沒有多少疲憊的神色,更多的是一種狩獵過後的興奮。
“若非走這一遭,我怎會知曉原來兄長知道的比我想象中可要多啊。”
“二少爺此話何意?”
“蘇家最早攀上的並非什麼孝寧王府,而是那太傅逯遠山。說來也是有趣。我略往深處探了探才知道,逯府近些年也出了個病人,正是那逯遠山的同胞弟弟逯四海。此人早年便從軍入行伍中,數年間也混到了個不錯的位置,只是聽聞臘月過馬玉關時落下頭疾,每年入冬便發作得厲害、避入都城逯府休養。去年似乎突然大好,可沒多久之後卻又暴斃了,聽聞死前很是不體面地鬧了一通,逯遠舟親自出面求情才將此事壓下來。而我那兄長在回九皋之前,曾經數次前往逯府追查此事、問詢實情,與督辦此案的司隸校尉曹嚴密談至深夜。”
“誰家沒幾本難唸的經呢,況且人吃五穀雜糧,總會生病的。大少爺有官職在身,四處辦案也是無可厚非。二少爺是否想多了?”
許秋遲眼中最後一點笑意褪去了,聲音中透出一股冷意。
“懷玉嬸先前一直跟著母親,從未和這些人打過交道。這都城天子腳下的人生病,哪裡和尋常人家生病一樣呢?兄長其人更是向來清高孤傲,不願踏入那些簪纓門第半步、落
得攀附結交之嫌。逯遠山是當今聖上的帝師,明面上坐著個虛位,實則與朝中各派都有糾纏,兄長又怎會平白無故親自去查逯府一樁已經被壓下來的案子?”
石懷玉望著男子臉上的神色,半晌長嘆一聲。
“二少爺總是念叨的這些,我確實不大明白。我只念著你能平安喜樂地度過每一日,不要步了夫人的後塵。”
這院子裡,若有誰能這般輕描淡寫地提到他母親,便也只有眼前這個同他母親差不多年紀的婦人了。
許秋遲換了個姿勢背靠在那塊他最喜歡的石頭上,歪著頭、像是在說些玩笑話。
“懷玉嬸這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兄長?”
石懷玉顯然無心說笑,瞥了他一眼才輕聲說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都掛心的。”
許秋遲聽罷不以為意地笑笑,他又坐回了那塊石頭上,雙腿在水面上晃了晃,池水便沾溼了襪尖。
“折騰了這一通,最後竟讓兄長撿了便宜。我這心裡,實在是有些意難平啊。”
“大少爺說到底也是自家人,為何二少爺話裡話外總將他當成個外人?”
許秋遲面上的笑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他可比外人難纏多了。就是因為是他,我才不能心安啊。”
言罷,他突然想起什麼,前後左右地望了望。
“辛兒呢?怎麼一直沒見她?”
石懷玉望著男子面上的神情,一時看不出對方是否在明知故問。
“她昨日便沒回來,二少爺不知道嗎?”
許秋遲頓了頓,倒也沒有表露出太多,只隨意擺了擺手。
“隨她去吧。說正事,先前拜託懷玉嬸的事情可有進展了?”
石懷玉又看一眼許秋遲,這才緩緩從身上取出那隻金葫蘆放在那石頭旁的小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