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第1/1 頁)
滿牆,只是尚未開花,偏偏杏花凌空開得正盛,半片花叢探過牆來,竟像替藤蘿早開了一季。
謝寰正立在那架張冠李戴的藤蘿下靜靜觀賞,卻聽得一聲聲殷殷的“殿下”,混著嘈雜雨聲,由遠及近追來,泠然如琵琶撥絃。他不必回首,依憑水霧中一縷白蘭香氣,就可以預見來人的面貌,但他回身與她交談時,還是被她難得一見的笑面微微一驚,頃刻就恢復如常。
姜聆月福了福身子,他略一頷首,二人對上視線,先後牽起唇角以作回應,復又收回目光,一時間又是無話,耳邊雨聲嘈嘈切切如玉珠,氣氛倒是較上一次鬆快了許多。
許是白蘭香偏於寒涼,原本幽淡的香氣,雨霧蒸騰下反而愈發明顯,幾乎蓋過滿院杏花香,謝寰微不可察地擰了擰眉,和她錯開身子,二人隔著兩步遠的距離立著,挑空的復廊裡,不時有雨珠順著藤葉滴落下來。
袁客適時撐著另一把羅繡傘上前,替謝寰小心遮擋,然他上了年紀,身形短胖,為七尺高的郎君打傘未免有諸多不便。
姜聆月觀之,思緒活絡起來。她原就是為了向謝寰示好而來,二人之前生過些微的齟齬,不過是因沒有談妥的緣故,現如今二人算是盟友,她為他當個彭排,助他暫避鋒芒韜光韜晦,她也好順理成章借他的勢。
否則她無官無職,如何在六部九寺中來去自如,況且,她能夠從他身上獲利的遠不至爾爾。
思及此處,她主動接過傘柄,對袁客道:“我來罷,公公用我的傘是一樣的。”轉過頭,又朝謝寰盈盈一笑:“殿下昂藏七尺男兒,等閒人難以企及。恰巧臣女的兄長生得高挑,我們少時常撐同一把傘去進學,還算合宜。”
謝寰溫聲道:“女郎與令兄感情甚篤,教人豔羨。”頓了頓,方問:“女郎向我借蓮花印,想是為了替令兄分憂解難,刑部一趟可有收穫?”
姜聆月搖了搖頭,“須得去案發地親眼一睹,才有論斷。”話到此處,她不免生出幾分好奇,試探著問道:“殿下就不問問我為何代兄查案麼?”
說話間,她仔細用餘光打量他的神色,卻見他低眉斂目,不緊不慢地轉著指間的紅瑪瑙指環,唇邊的笑意虛虛實實教人分不清楚,好似雨霧裡一朵半開半合的荼靡花。
“手足情深天經地義,何須旁人來問。”他道。
姜聆月也覺得這話有些蠢了,這些天她在鴻臚寺旁敲側擊查探訊息,謝寰把持朝政豈能不曉,故爾轉了個話題:“殿下來此地可是有何要事?”
他只說無事,少女的面色就肉眼可見的黯淡下來,但還是全力舉著羅繡傘,甚還將傘面向他傾斜一些,滾邊繡毛的窄袖滑下半截,堆在肘間,露出一段不堪一折的皓腕,飄雨攜著杏花一同沾在她的腕上,她也不去理會,反在他望向她時彎了彎眼睛,眼瞳盛著水光一般。
他感到少有的迷惘——怎會有人活了兩世,還是不論什麼心思都要掛在面上?
他輕輕地、輕輕地嘆了口氣。
“先母的冥誕近了,我去御史臺取幾卷她的起居注,措辭一份悼詞。”
御史臺與刑部的確相去不遠。
少女先才還灰濛濛的柳葉眼唰的一亮,斟酌了一會兒,和聲細語地問:“殿下赤子之心,忠孝節義。可曾聽過元后有一遺物名為鳳凰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