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民受困 上(第1/6 頁)
飢餓是普遍現象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存糧能夠勉強支撐到下次收穫,平日裡只要餓不死還可以留在家鄉,又有誰願意到完全陌生的環境中求生呢?若是連年遭災糧食眼見如何挨不到下次收穫,又碰上戰亂讓人沒了希望那就只能離開了,起碼這樣不用繳稅。
或沿路乞討,或投獻給富戶做奴僕,或乾脆鋌而走險,只要能活下去又何必在乎其他。三人是在走了五天後碰到這些流民的,幾乎都是老人、婦女和孩子。有來自徐州的,青州的,兗州濟陰郡和山陽郡的,但大部分是梁國本地人。難民成群結隊向西走,想去相對富庶的陳留郡碰碰運氣。
提前商量好就說是虞城人,難民裡面虞城人最少,盤問起來暴露的機率會小很多。他們可不敢貿然去攀什麼親戚做什麼結交,沿路除了偶爾有富戶託人來買女人和孩子,還有郡縣壯丁設立的關卡。關卡會依照籍貫把人群分開進行相互指認,稍有懷疑直接帶走,至於帶到哪裡去,去做什麼這些沒人知道。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或者說是心裡怕的要命,阿碩用黃泥糊滿臉,穿了幾層衣物身體變得臃腫,又練習幾遍讓說話的聲音儘量變粗,這才安心不少。
“嘿,你,醜胡!”正行走間被一個漢子叫住,經歷這些天沿途耳濡目染一眼看出這是個人販子。
“換不。”那人拿著一塊手掌大的麥餅指著鴨兒說道。
“不換。”這不是第一次這樣回答,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那人一臉不屑,又掏出兩張麥餅晃了晃:“同行吧,看是富戶家的小姐,這個價已經很高了。”
不去理會後面漢子的咒罵,緊了緊腰帶順著人流走遠,不怕報復這是總結的經驗之談,懦弱只會招來更惡毒的欺辱,讓那些心裡只有錢的人覺得你夠狠,才不會和你繼續浪費寶貴的時間和精力,哪有閒心跟你耽誤,有這功夫做別的買賣豈不是更重要?
女孩子會被轉手再賣去給人做奴僕,富貴人家的女子或者孩子做奴僕能滿足虛榮心,那些身世可查證的更是高價難求。有幾次差點就答應對方,那樣做起碼鴨兒不會餓死,最終沒有那樣做,沒有理由就是不願意,每當餓到難受的時候總回想起薄城那男人的話:“我想和家人死在一處。”
也見過那些唯唯諾諾的人,手裡剛拿到換來的餅子,立刻就被周圍飢餓的同伴哄搶。痛哭流涕地看著孩子或者女人被帶走,伸著空空如也的手跪在人販子面前無助的哀求,哀求對方大發慈悲再賞賜些吃食,等來的卻是當胸一腳和冰冷的嘲笑。
阿碩也加入過哄搶,心裡憐憫導致行動上總慢別人半步,一次次參與一次次落空,終於在一次哄搶時亮了刀子,捅死了一個瘦弱的老人。那老人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整個身體除了骨架就剩下面板。
看不出是男是女,甚至連究竟是不是老人都不確定。其實那人不是真的去搶也沒有力氣去搶,是對活下去的渴望迫使他無意識的過去。踉蹌著在人群裡絆到了阿碩,等大家都散了,看著鴨兒失望的眼神一股無名火起,掏出小刀走過去捅在了那人前胸。
那人沒有多少血,癱在地上大嘴一張一合,沒堅持多久便一動不動了。自己都不信這把刀刃和刀柄加一起不到手掌長,鏽到沒了刃的小小鐵片能把人殺死,可那人就這樣死了。周圍人群甚至沒有因此有一絲騷動,他們的眼睛裡卻多了一層忌憚。這傢伙會殺人,能殺人,敢殺人,此後只要去搶奪餅子,人群就會不自覺散開,相比立刻送命能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
自從見過血就彷彿看開了一般,時不時掏出刀子把玩,看到瘦小的,神情懦弱的,落單害怕原地彷徨的,遇到這些人上去一把推翻,隨意的在他們懷裡翻找,什麼都沒有還要再補兩拳。對方稍有反抗或者神色另人不爽,亮出刀子逼著對方老老實實捱揍,只有這樣做才能緩解內心的焦慮與恐懼。
說內心沒有痛苦是假的,人都有良心沒誰是天生禽獸,不止一次被噩夢驚醒,內心反覆安慰自己:處在這樣的環境下,如果自己不這樣做那牧子遲早也會這樣做。
阿碩行進位置處在難民中間,前方和後方還有看不到邊際的饑民,沿途眼睛能見到的樹皮都被饑民剝光,靠牧子遠遠的出去採集草根和偶爾抓到的田鼠維持生存。能抓到田鼠可不容易,現在為止附近幾千人也只有牧子抓到過幾只。
田鼠很小很瘦那也是肉,沒有工具生火也不會浪費氣力去鑽木取火,直接用小刀分割,取最嫩的肉和粉色的內臟給鴨兒,阿碩嚼皮和頭,剩下的肉歸牧子。起初牧子不敢吃,不是怕生吃老鼠,而是不敢主人吃皮毛奴僕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