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作之合(第1/2 頁)
又兩日,庚戌。
金匱當值,吉。
宜嫁娶、祭祀、出行、交易、破土。
申未。
高天上流雲。
未央宮雍門外,一騎怡怡然出現,在午後陽光投射崔巍宮牆的巨大陰影映襯下,顯得非常渺小。
騎者緩緩走近,馬上的儒生一襲青衫,年近五旬,濃濃書卷味中掩不住幹練和英武之氣。他是曾以大將軍身份平定“七國之亂”,因功封“魏其侯”的前太子太傅、前丞相竇嬰,字王孫。
現在的竇前大將軍信馬由韁,任著馬蹄滴滴答答敲擊石板路,身子隨勢而動,若有所思。
青石板的大路一直伸展向前,前方出現了一條大河——渭河。
這從遠山岩縫中滲出的山泉,一點一滴聚成涓流,萬千淙淙小溪終於匯出眼前這滔滔碧波。竇嬰暗歎它從鳥鼠山上衝溝越壑下來,也曾經有著夾泥帶沙的磅礴氣勢,但百轉千回到了這八百里秦川,銳氣已然盡失,只能靜靜流淌著灌溉萬頃良田——只有在夏季暴雨之後,濁浪排空,決堤毀岸之際,才會現出它原本猙獰面目。
微風鼓動細浪拍打著岸崖,汩汩作響,清脆悅耳。但此時竇嬰耳畔轟響的卻是另一個聲音:內侍宦者沿街牽聲擺喉,尖聲宣讀詔書:“有命即集,天作之合!吉時庚戌酉正。武安侯田丞相蚡聯姻燕王府翁主,詔召宗室及住京列侯、文武官員,前與同賀。\"
現在的竇嬰正是奉詔往丞相府赴婚宴,他努力搖了搖頭,似乎可以把那煩人的聲音搖落一些。
夕照下,河水波光粼粼,岸邊都是槐樹,可惜此時花期已過。竇嬰吃過那槐花,是真正的美味,不論是豐年還是歉年,捋上一把白白的槐花,和糙米放在一起蒸熟,那種香甜的味道可以傳到整個街市坊間。
深呼吸江風送來的水汽混合著沁人心脾的微微草木清香,竇嬰心懷略暢。抬眼遙望河對岸,那邊是曾經無上繁華的秦宮,被一把大火焚燬後的遺址如今只剩黑黝黝的殘垣斷壁,巨大的爛尾工程蕭瑟聳立在風中。竇嬰不禁回頭仰望未央宮那高聳入雲、威嚴肅殺的圍牆,嘴角露出一絲哂笑。
竇家的竇老太后曾經是帝國的實際掌權者,而竇嬰也曾經是竇家風頭最勁的後起之秀,當年因功封侯,拜大將軍,還當上太子的老師,一時風光無倆。雖然後來換了太子,到新帝登基勇猛精進,竇嬰仍受重用。奈何奉行黃老之術的老太后與小皇帝政見相左,硬是罷黜了一眾支援皇上的儒士,要不然竇嬰說不定還在丞相位上呢。
老太太登仙數年了,皇上熬到親政,開始全面施展自己的抱負。竇嬰回想幾個月前皇上特意宣召自己進宮,在宣室殿上君臣徹夜長談。皇上虛心請教行軍佈陣、兵種搭配、後勤保障等諸多兵家相爭的細節。好在老竇早年親歷戰陣,統領過全軍,各項竅門成竹在胸,自然腹有經綸,又特意認真地講解,小皇帝有時側耳聆聽,又有時翹臀半起傾向竇嬰詢問,不時點頭認同。
兩人越討論興致越高,越比劃越投入,不知不覺地把几案上的竹簡、陶杯都拿了下來,在席上當起了圍牆、據點,論攻說守,君臣二人,入情忘倦,竟至夜色闌珊。未了,意猶未盡的皇上從坐席上爬起,竇嬰也趕緊起來。
“月前上郡太守、漁陽太守奉詔回京,現在擔任未央宮、長樂宮衛尉,隨時予朕參謀,朕對胡人的情況清楚了許多。”年輕的皇帝說道,“昨天雁門尉使也到京城準備述職,所謂知己知彼,咱們瞭解的越多,朕就越有把握。”
皇帝所說的上郡太守,名李廣,驍勇絕倫,尤其擅長騎射。而漁陽太守程不識,治軍嚴謹有方,更是未嘗敗績!現在兩人王命急宣,竇嬰隱隱約約感覺皇上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皇帝繼續說:“以前吶,我以為你們不及我,但是今天,與軍侯一席論,才知用兵之道,變化萬千,是我不及你了!那李廣不拘行伍,容易被敵人乘虛而入,程不識呢,又謹慎拘束,魏其侯啊,還有你族中若有賢良子弟,一定要推舉為朕分憂啊。”
我國古代君王招攬選拔人才的方法,在春秋戰國以“養士”進行,在秦朝以軍功為選官依據。到了漢代,國家統一不再征戰,為了適應統治需要,高祖劉邦首下求賢詔,要求郡國推薦具有治國才能的賢士大夫,開“察舉制”先河。文帝時期定下“對策”和“等第”以求“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當今皇帝更是重視人才的選拔,各項規定相繼推出,充實科目,統一標準,察舉制度已然完備。
話說劉徹這真摯的不恥下問,殷殷切切的拜託,讓竇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