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故人(第3/3 頁)
並不準備參加魏家的宴席的。而他出現在這的原因也很簡單——燕燕正躲在崔景煜身後,見到她,連忙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來。魏樂水也是一副被逮到了的樣子。
她當然並不慌,多少場面都見過了,當年為了分院居住的事,潘玉蓉鬧到連族中長老都驚動了,不也過來了。此刻不過是四年前射出的箭落了地,他們是故事裡在分岔路口憑射出的箭約定自己要走什麼方向的人,分道揚鑣也是意料之中的結局。
所以她只是溫和行禮,問道:“侯爺好,舍妹又闖禍了?”
有一個瞬間,崔景煜似乎並不會回禮。
但他最終也回了一個京中子弟見到同輩小姐的禮,他是軍功世家出身,禮節還是周全的。
萍水相逢的兩個人,行的也不過是這個禮罷了。
“算不上闖禍,不過是跟著樂水誤入校場,刀劍無眼,葉小姐知道了就行了。”
他把燕燕推到清瀾面前,燕燕這樣的鬼靈精,終於也有一刻只能被乖乖推回來。
“多謝侯爺。”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道:“是我管教無方,打擾侯爺練兵了。”
“客氣了。”
話到這裡似乎就是盡頭了,四年後的第一面,比兩軍對壘平靜,又比故友生疏。是最安全又疏離的距離,就像他們的禮節,從最開始的同輩禮,到行禮時會意的一笑,到只是遠遠看見一個身影就耳酣眼熱,到桃花宴的繁花錦簇,桐花宴的把臂同遊,四年過去了,南柯山的月色還那樣皎潔嗎?山鳥飛過的時候,一個夜晚彷彿有一萬年那麼長。
然而終於也到今天。
清瀾當然並不傷心,她只是像站在海灘上的人,等著潮水一層層湧上來,淹沒自己。
然而她並未見過海,她也未曾見過塞北的山,她對這天下山水的印象都來自看的風物誌上的描寫。她是葉家的葉清瀾,最合乎閨閣要求的世家小姐,生在京城,長在京城,日後自然死也死在這京城。
但她也曾經想過要和人周遊這天下山川,去見一見真正的海,和他一起看一場書上寫的霞光萬丈的日出。
越是這樣的時候,越是要挺直了腰,痛也沒關係,一點點積攢力氣,像抓住了懸崖邊的樹,一點點往上爬,最終也終於能說出話來。
“聽聞封侯的旨意不日就要下來,忘了恭喜侯爺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道。
能恭喜魏夫人,自然就能恭喜他,她是葉清瀾,總歸是禮節周全。
他於是便不說話了。
葉清瀾用了許多力氣,才終於能看一眼他的臉。
當然是瘦了,四年前鮮衣怒馬的青年郎,天資卓絕,自信得幾乎過於放肆了,以至於她一次次勸誡他收斂的崔景煜,終於也收斂起了鋒芒,邊塞的風沙磨去了他身上浮華的意氣,最終呈現出金石般的質地。
當年跑馬宴,那首李白的詩怎麼唸的來著?“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她那時候也那樣年輕,為了最後一句“笑入胡姬酒肆中”,足足幾天沒有理過他。那時候總是這樣,常覺得還有許多日子可以浪費,他要是不來道歉,就一個月不理他也是應當的。
他再也不會自稱五陵年少,她也自然不再有資格為詩中的胡姬和他鬥氣。
但當初他為了爭馬球宴的賭花給她而摔出來的那個疤,還在舊地方嗎?
好在魏樂水還小,當年不知道兩人之間的事,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沉默。十分期待地問道:“崔哥哥,你等會會來赴宴吧,我聽說有烤羊呢。”
“我還要巡營,就不去了。”
他話音未落,燕燕已經拉著葉清瀾的手大聲問道。
“姐姐,剛才你幫魏夫人想食單的時候,不是說要做松瓤棗泥年糕嗎?蒸好了沒有,我等不及要吃了!”她嚷完還不夠,還朝魏樂水道:“這個年糕全京城只有我姐姐會做,特別好吃,你等會吃了就知道了。”
她拉著魏樂水要往裡面走,魏樂水還猶豫地看著崔景煜道:“崔哥哥……”
她顯然還是想要崔景煜去赴宴的,眼神期待,又不像燕燕外向,能大聲嚷出來。崔景煜像是也被打動了。
“那我巡完營後,就去坐一下吧。”他道,雖然仍然是扶著佩刀的冷漠模樣,但唇邊卻似乎勾了一勾,又似乎只是別人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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