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進諫(第1/3 頁)
沈碧微向來是難請得很,堪堪卡在長公主殿下駕到之前來赴宴,被葉凌波又嫌棄道:“你再晚點來,大家一起接你的駕算了。”
酉正三刻,長公主殿下鑾駕到,已經說好是尋常赴宴,所以今日沒有再出穿著禮服朝拜的笑話,魏夫人可能狠狠補習了幾天禮儀,請了個宮裡出來的嬤嬤在身邊提點著,倒也像模像樣了,親自迎了長公主殿下入席,魏夫人親自上前侍奉,平郡王妃佈菜,魏夫人安箸,景侯爺夫人來進羹,沈夫人連忙接過來,道:“哪能勞煩老封君?”
席上並無別的事發生,等到散席時,沈碧微卻不見了,清瀾心中知道是什麼事,正張羅妹妹們上車,前幾次她看得鬆了點,又是被魏禹山掀了簾子,又是凌波馬車找不見人,所以她也只好打起精神,看好她們。
誰知道她回去找韓月綺道別時,被一對宮娥攔住了。她們都極年輕,十五六歲,道:“請葉大小姐隨我來。”
清瀾跟她們繞過迴廊,看見長公主殿下身邊的女官提著燈籠,等在那裡,像一幅古畫。其實清瀾一見長公主殿下,哪怕只是侍從,便覺親近,這種在佛前陶冶慣了的氣質是騙不得人的,彼此相見,都十分熟悉。
這女官對她也很客氣:“葉大小姐,殿下有請。”
清瀾其實心中知道是什麼事,見她這樣態度,先心安三分,隨她穿過迴廊,進入長公主殿下歇息的正殿,太監宮女都在外間伺候,內間簾幕低垂,薰香的氣味像極了寺廟,長公主殿下倚在睡榻上,閉目養神,一個宮女在邊上捶腿,還有個老嬤嬤坐著說話。
沈碧微就站在旁邊,見清瀾進來,也並不驚訝。
“殿下,葉大小姐來了。”女官上前稟報道。
清瀾低眉垂目上前行禮,她的禮節是沒話說的,連沈碧微也未必比得上,女官見了,面上先多三分讚賞,只有長公主殿下神色不動,也並未讓她免禮。
“是吏部的葉家?”長公主殿下問道。
“回殿下的話,臣女父親供職吏部侍郎,舅父供職御史臺監察御史。”清瀾回答道。
上次在趙家,其實被沈碧微帶歪了,她不願意報外祖父家的名號,其實貴人垂詢,報父母兩邊來歷才是正禮。
“哦。”長公主應了一聲,旁邊宮女捧上茶來,她飲了茶,才不緊不慢道:“方才碧微和我說了一番話,似乎有些道理,只是沒很明白,我問她是誰說的,她說是你讓她勸我的,我便喚你過來,細講講,什麼叫作‘懷璧其罪’,什麼叫‘燙手山芋’?”
如果說長公主殿下這幾日來都是在扮演一個神龕上的“貴人”的話,這大概才是她進入花信宴以來,問的第一句話。
但凡對權力略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這句問話的重量。
而清瀾平靜地扛下了一切。
“回殿下的話,是臣女讓沈小姐對殿下進言的。若有失言,也是臣女的過錯。”
沈碧微聽到這話,立刻就要上前,被長公主瞟了一眼,只得停下。
“抬起頭來。”清瀾聽見長公主道。
清瀾抬起頭,仍然垂著眼睛,她當然知道長公主是要看她,不是讓她看自己。仰面視君,無異於刺王殺駕,是她五歲隨母親赴宮中宴席就明白的道理,十八年過去,她仍是跪在階下禮節周全的葉清瀾,只是前面再沒有母親的衣角。
她有極好的面相,是最端正的世家小姐,溫順而優雅,又帶著文人風骨。
“你為什麼讓她對我進言?”長公主問道。
“二十四番花信宴,是京中大事,鎮北軍回京受封,也是國之大事,兩件大事撞在一起,難免人心惶惶,流言紛紛。世人愚鈍,不知道長公主殿下主持花信宴是為了安置未婚的將官,而不是為了拆散患難夫妻。花信宴事關世家婚配,懷璧其罪,是燙手山芋。所以官家交由殿下來主持,是信任殿下,殿下也願意為官家分憂。我等身為臣女,自當盡心竭力,為殿下籌謀,勇於勸諫,撥亂反正,不得以自身利害為念。”
清瀾娓娓道來,條縷清晰,連一旁的女官也聽得眼神一亮,露出讚賞的表情。
長公主殿下卻神色不動。
“既是事關重大,你只需提醒我慎重便是。何須用上勸諫二字?”她的聲音像來自高高的雲端,幾乎將人骨骼都看透。
“勸,是要我改心意,諫,是臣子直言規勸,要為君的人改正錯誤。”她輕描淡寫點出葉清瀾話中深意:“你也擔心,我想替鎮北軍的將領休妻再娶?”
殿堂內氣氛頓時一冷,葉清瀾仍然垂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