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辜負(第1/2 頁)
清瀾離開沈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韓月綺照例送到她上車,又囑咐管家娘子找靠譜的門房陪送——上次魏禹山攔馬車的事之後,她就有點杯弓蛇影的,沈家的門房和京中金吾衛都是熟的,不僅宵禁不怕,連遇上魏家人也能不落下風,魏家人反而要顧忌呢。
清瀾拙於言辭,總覺得沒安慰好她,她卻笑眯眯:“多大的事呢,這才到哪,不過是飲宴上召了個歌伎,又不是帶進家裡來了。他們家慣例是這樣的,沈夫人也經過的,別擔心我了,我可沒那麼弱。”
清瀾只好被送上了馬車,說來也巧,出來外面街上,正看見一輛馬車回來,上面掛著沈家的燈籠,一看就知道是沈雲澤。想必是自己也覺得沒臉見韓月綺,躲了出去,深夜才回來。
要不是街道寬,清瀾真不想讓他。
楊娘子看出她心情,笑著勸她:“小姐別迂了,高門大戶裡,三妻四妾也是尋常事,誰不是這樣過來的,韓小姐自己沒什麼事,小姐也別太擔憂了。”
“不是這道理。”清瀾道。
但不是這道理,是什麼道理呢,世上男子,都貪戀新鮮,她父親葉大人就是例子,能夠記得夫妻的恩義,尊重正室,這就已經很難得了。誰又能真正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只是這些花信宴上的女孩子,誰不是如花美眷,明亮眼睛,充滿憧憬嫁為人婦,難道是奔著鬥小妾抬通房去的麼?那些看起來已經看破了的夫人們,誰當初不是和她們一樣的女孩子呢?不然為什麼看到戲中主角兩情繾綣,許下山盟海誓永不辜負,也仍然會紅了眼圈呢?
韓月綺看破,早早選擇遵守家裡的決定,嫁給花信宴上見過兩面的沈雲澤,彼此滿意就好,是她懂事,不是她的丈夫可以漠視她的真心的理由。
她是清瀾最好的朋友,如同姐妹一般血脈相連,如果凌波被這樣辜負,清瀾也無法嚥下心頭這口酸澀。
她和清瀾從小一起長大,曾經也是十四五歲情竇初開的少女,也是花信宴上珍重芳姿的大家閨秀,也曾深夜臥談暢想未來,悄悄描繪未來夫君的模樣。也曾鳳冠霞帔風光大嫁,把一生交付到一個男子手中。
清瀾甚至是不如她成熟的,葉家姐妹多少都更加決絕,因為見識過自己母親的結局,所以對於感情更加挑剔,清瀾溫和的表面下性子極烈,崔景煜一句“笑入胡姬酒肆中”,她記仇到如今。
韓月綺比她更圓融,她的婚姻甚至並不是基於愛。儘管她早早跟著母親學會做大家族的主母,學會把自己的丈夫當作貪玩的孩子安撫,學會溫柔嫻靜,賢惠婉約,在孕期為他備下通房,抬舉心腹丫鬟給他做妾……
但沈雲澤仍然辜負她。
-
沈雲澤這次回來,仍然有點訕訕的。
韓月綺在沉香閣燈下刺繡,見他進來,頭也不抬,只道:“彤雲,伺候少爺換衣裳。”
彤雲是韓月綺的陪嫁丫鬟,生得纖弱嫋娜,既不像韓娘子一樣會管家,也不像白蕊綠萼她們一樣機靈能幹,一個會看賬管東西,一個專管著下人,所以陪嫁來就是預備做通房的,韓月綺也早早抬舉她做了沈雲澤的妾室,彤雲倒是仍然忠心耿耿,凡事都聽她的,仍然和在韓月綺房裡一樣沒區別。
沈雲澤也是從小金尊玉貴地長大的,雖然也知道自己昨日的事不適合,但放不下身段,局面就有點僵。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狐狸裡雪青色妝花緞的鶴氅,翰林院近來流行玉石子母扣,好看是好看的,冬日厚厚的錦緞皮草間,點綴一抹清亮的玉色,顯得雅淨。但玉石不好做釦子,尤其是子母扣,彤雲解的時候便道:“少爺這釦子又把盤的鶴紋蹭壞了。”
“那就解下來,我等會補。”韓月綺說著,一面起身站起來檢視沈雲澤的領口,深夜她已經卸了妝容,面容光潔如玉,垂著眼睛,更覺親近,身上散發出淡淡的蘭花香味,鬢髮如雲垂在肩頭,香氣也如雲。沈雲澤聞著,心中不覺有些悔意。
他見韓月綺又坐下去刺繡,搭訕著走過去,道:“怎麼這麼晚還刺繡,不怕傷眼睛。”
“心亂,刺繡靜一靜。”韓月綺淡淡道,仍然是素日端莊模樣,毫無怨懟,更讓人心軟。
韓娘子端了牛奶燉的燕窩粥上來,見沈雲澤坐在桌邊,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於是再加一把火,道:“少爺昨日要回來得這麼早就好了,可惜昨晚熬的血燕,最是滋補的,都是少夫人親自揀的,等了一夜,只好浪費了。今日只有銀絲燕了,少爺別嫌棄。”
沈雲澤聽了,更加慚愧,見韓月綺並不藉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