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六回殭屍(第1/2 頁)
長沙古邑,向為湘楚要樞,往昔繁庶,舟車輻輳,貨賄山積。卻道嘉道年間,城中忽起陰霾,異事頻傳,直教人心惶惶,仿若魑魅魍魎於暗處磨牙吮血,伺機而動。
是夜,月隱星黯,墨雲如墨海翻湧,吞天蔽地,將星城捂得密不透風,恰似巨大棺槨。城南義莊,燭火飄搖欲熄,守靈人老劉面色慘白如紙,簌簌發抖,倚著腐朽門扉,灌下一口劣酒,酒液入喉,卻激不起半分暖意,反似吞了冰碴。
“哐當!”一聲巨響仿若炸雷,驚碎死寂。老劉駭得肝膽俱裂,酒意瞬間化為冷汗涔涔,手中酒壺“啪”地落地摔碎。顫巍著循聲望去,只見角落那具新棺仿若被惡力攥住,瘋狂搖晃,棺蓋“咯咯”作響,似萬千厲鬼在其內抓撓,欲破土而出。俄頃,棺蓋竟如離弦之箭,轟然飛射,直插樑柱,木屑似暗器四射。
從棺中緩緩立起一人,周身僵白泛青,雙睛暴凸,幽綠磷光閃爍,恰似鬼火幽浮,長髮雜亂披散,獠牙參差外露,涎水滴滴答答,正是白日新殮的異鄉旅人。屍身散發濃烈腐臭,仿若瘴氣瀰漫,一步一挪,關節咯咯爆響,碾碎地上塵灰,直朝老劉逼來。老劉哪見過這般邪祟,“媽呀”一聲淒厲慘叫,丟了燈籠,手腳並用連滾帶爬朝莊外奔去,沿途撞翻諸多喪葬雜物,卻渾然不覺,口中只是嘶喊“救命”,然那聲音被夜黑風高吞噬殆盡。
這殭屍仿若被喚醒的惡煞,破門而出,踏入街巷。所經之處,犬隻嗚咽伏地,門窗瑟瑟狂顫,好似末日臨頭。恰逢更夫李二,正敲著銅鑼,昏昏然走來。乍見這鬼魅身影,銅鑼“哐當”墜地,清脆聲響仿若死亡喪鐘。李二雙腿發軟,轉身欲逃,卻覺身後似有鐵鉗拽住,動彈不得。殭屍長臂一揮,李二便如破布玩偶般被摜到牆上,“噗”地噴出大口鮮血,癱倒不起,雙眼圓睜,滿是恐懼與絕望,至死不得瞑目。
剎那間,城中仿若炸開油鍋,哭喊聲、驚呼聲、器物破碎聲交織,亂作一鍋粥。城東有個落魄書生,名喚蕭玉書,生性膽大不羈,卻心存俠義。聞聽異動,心憂蒼生,抄起一把祖傳桃木劍,毅然奔入夜色。沿途揪住一逃竄路人,急聲問道:“兄臺,那邪祟現於何處?”路人嚇得魂飛魄散,哆哆嗦嗦以手指向城西,牙縫擠出:“在……在那邊,青面獠牙,吃人咧!”
蕭玉書疾步如飛,至城西街巷,果見殭屍肆虐。其周身邪氣氤氳,仿若黑色霧靄纏繞。蕭玉書強抑滿心懼意,大喝:“妖孽,休要張狂!”揮劍刺去。桃木劍觸到殭屍身軀,卻似陷入黏稠淤泥,難以寸進。殭屍猛然轉頭,咧嘴發出嘶吼,反手一抓,爪風呼嘯,蕭玉書驚險側身避開,冷汗溼透衣衫。
正僵持不下,忽聞一陣梵音嫋嫋,恰似天籟自九天而降,又似清風拂過九幽地獄。原來是城外雲棲寺高僧慧空禪師,夜觀天象,見星城妖氣如柱沖天,疾步趕來。禪師身披金紋袈裟,手持禪杖,杖頭佛鈴搖晃,清音陣陣,口誦往生經文,周身佛光隱現,熠熠生輝,恰似日光破雲。
殭屍似受佛光牽制,行動遲緩,面容扭曲,露出痛苦之色,卻仍負隅頑抗,每一步踏出,地面便震出裂痕。蕭玉書見狀,精神大振,與禪師呈犄角之勢並肩而戰。
“施主,此殭屍怨念頗重,需尋其根由化解。”慧空禪師沉聲道。蕭玉書點頭,目光如電四下一瞥,瞧見殭屍脖頸處掛有一殘破玉佩,幽光閃爍,似藏隱秘。當下心一橫,飛身搶奪。玉佩入手瞬間,殭屍周身邪氣暴漲,仿若被激怒的洪荒巨獸,攻勢凌厲無匹,雙爪揮舞,帶起黑色風刃。
蕭玉書閃躲間,不慎被抓傷手臂,鮮血飛濺,滴落在玉佩之上。“莫慌,以血潤玉,或可探其執念。”禪師高呼。蕭玉書依言而行,鮮血沁入玉佩,剎那間,一幅幅淒厲畫面閃現:原是這死者本是行商,路遇悍匪劫殺,財物被掠一空,更慘遭剖腹挖心,屍身棄於荒野,任由野獸啃食,怨念積聚不散,才致屍變。
蕭玉書心生悲憫,朝著殭屍朗聲道:“兄臺,你的冤屈我已知曉,且安心去吧,貧僧與禪師定助你討回公道,莫再留戀塵世,徒增罪孽。”言罷,將玉佩置於殭屍額頭。
只見殭屍周身光芒大盛,幽綠光芒與佛光相互絞纏,仿若正邪鏖戰。俄而,殭屍面容漸趨平和,緩緩跪地,身軀寸寸瓦解,化作飛灰消散,唯餘那玉佩靜靜躺在地上,光澤溫潤如初,仿若一切未曾發生。
待天光破曉,城中百姓劫後餘生,對蕭玉書與慧空禪師感恩戴德。此後,蕭玉書將這段奇遇記入書卷,封於匣中,常嘆:“世間鬼魅,皆因執念而生,唯以善念、佛心可渡,星城此劫,望為後人誡。”然每至夜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