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向南(第1/2 頁)
天嘉三年(562年)五月。
建康東南百許裡,茅山。
南向山道之上,一長二少三個男子,行走間,忽被一身著粗布衣裙的女子攔下。
“小郎君可是金陵來客?”
這女子容貌只是稍有清秀,眼力卻是不差,一眼便識出了三人中最為年幼的陳伯宗才是主事之人。
陳伯宗對這女子稍加打量,便知自己或是遇上,若前世一般寺廟道觀附近那種專騙路人的卜者了。
“妾乃是此間洞吏,日日侍奉三茅君,頗得靈驗。”
“小郎君若有憂愁,妾可祝請三茅君,為小郎君解之。”
這女子身上的麻衣甚為破舊,形容瘦削,看起來亦是個可憐人物。
陳伯宗見狀心生惻隱,抬手止住了身旁欲要趕人的護衛林鶴,言道。
“女郎既為洞吏,可否為我三人,觀來日前程?”
那女子顯然沒有想到今日的生意如此好做,微微一愣,才道。
“若三人,則須新錢三十文。”
陳伯宗掏出一吊足有百文的天嘉五銖給她。
“你若家中無田業,當往建康都下。”
“現今韓將軍耕田墾荒,正集募貧苦,分給田土。”
“既可自食其力,何苦拾人牙慧?”
那女子聞言只是一笑,自那百錢之中數出三十文來,將剩下的七十文塞到了一旁因耳聾而不知狀況的林鶴手中。
“小女子為人解憂,亦是自食其力,郎君奈何笑我?”
說完此句,卻見那女子閉目祝詞,少時,身軀顫動,似有通感。
再睜眼時,那女子先對陳伯宗言道。
“貴人來此,山人失禮。敢洩一二天機,以報貴人之德。”
“有詩云‘本域外漂泊浪客,興大業宇內聖王。開疆界跡遍五海,留千載史冊煌煌。’貴人當自勉之。”
那女子又對侍衛在側的程文季言道。
“將軍亦是一時貴人。亦有詩句報之。詩云‘淮上驍勇甚於虎,塞外胡牆勿失身。’將軍當慎之。”
這女子最後看向林鶴時,竟是一驚。
“不意閣下一聾兒,竟得富貴五十載,且忠心事主,自然貴極。”
這女子說完,也不待三人言語,只再一閉目,身軀頻顫,待睜眼時,已沒了方才那般神采。
她見三人有詢問之意,只搖了搖頭言道。
“茅君已去,諸位郎君若有疑義,往向山中,問馬、臧、王等諸位先生。”
“妾告辭。”
言罷,她卻是飛身跑入了道邊那個幽深的洞窟之中。
“少卿,吾等且上山中去罷。”
陳伯宗拉住了欲往洞中追問的程文季。
他素來是不信這類神怪之事的,即便方才那女子說得有模有樣,幾乎便要將他唬住。
然子不語怪力亂神,若是自己沉迷其中,此來茅山的目的,便絕不得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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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茅山,馬樞茅舍。
一蒼髯老者、二中年文士,與一容貌出眾的少年,對坐於茅舍之前。
“孤之言,三位先生可否再且思之?”
陳伯宗看著眼前氣度神采飄然若仙的三位隱士,心底忽地生起一股苦澀。
此次茅山之行,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兩年多來,第一次離開建康。
此行的目的便是要請出這三位結廬修道的隱士歸都。
自蕭梁之世以來,南朝佛教大興,梁武之時,建康都下有寺七百餘所。
侯景亂後,現今建康都下亦有寺三百餘所。
今日江南,佛門之勢甚大,而道門之勢甚微,是以陳伯宗有意崇道,稍分佛門之人心,以便來日抑之。
沉默良久,那老者終於率先出言答道。
“若殿下確以生民為念,老朽今雖德薄,願往都中宣揚道業。”
這老者乃是如今東南道士之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名為臧矜,世人呼為宗道先生,善於重玄之論,門下弟子甚多。
能得其前往建康,陳伯宗的謀劃確也算得上成了小半。
“宗道先生厚意,孤已於都下置田宅,先生就都之日,便是玄真觀復現之時。”
陳伯宗月前得了陳蒨百匹絹帛的賞賜之後,便在都下用這筆資財盤下了一座荒僻的寺院,此時用來收臧矜之心,正為得宜。
老者左側的中年文士見狀也有意動,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