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帝王(第1/2 頁)
齊河清元年(562年)十一月
齊帝高湛聞宮人報,先皇后李祖娥,殺其所生公主。
高湛大怒,因那新生公主,正是他高湛的血脈。
宮人又報,李皇后殺女,或為前時一事。
高湛問之何事。
宮人言,前時李皇后有孕,腹大,是以其子太原王高紹德每每請見之時,李後俱避之閣樓上,不與其相見。
有一日,太原王終於氣惱,說出了他從宮人處探知的訊息。
李皇后是懷了皇帝的孩子,大了肚子,所以才不敢與他相見。
宮人言道,李皇后因此日日羞愧,這才有了今日殺女之事。
高湛於是怒極,命人將高紹德召到李後所居的昭信宮中。
而後,高湛擺駕昭信宮,當著李後的面用刀柄環首築殺了她的兒子高紹德。
見此情狀,李後自然悲痛至極,大哭不止。
高湛見狀,又以皮鞭抽打李後,直至其流血淋漓、痛急昏死,方才罷休。
高殷、高紹德兩個親子,俱都殞命,又受了如此摧殘的李後,在甦醒之後,終於心如死灰,入了妙勝尼寺,從此出家為尼,遠離世事。
而高湛,仍在他那條通往肆意君王的道路之上。
狂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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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保定二年(562年)十一月
長安。
周帝宇文邕又覽罷了晉國公宇文護轉承宮中的群臣奏書。
作為一個合格到近乎完美的傀儡,他素來不會在這些文書之上批閱什麼暴露自己意見的文句。
每當他有什麼另外的私人想法,都會親自置書宇文護府中,稍稍表露想法,以為試探。
宇文護雖然權勢滔天,不過對他這個頗知進退的“好皇帝”,也算的上是客氣。
譬如宇文護本月便應允了他一樁大事,給他的兩個弟弟都加封了柱國的武勳,如此一來也算是給他這位皇帝掌握兵權,開了一道縫隙。
當然,也只是開了一道縫隙而已。
不知道似這般君賢臣忠的苦戲,他宇文邕還要演到何時。
算起來,晉國公宇文護而今已經五十歲了罷。
宇文邕終是想到了一件令自己開心的事。
自己比他足足年輕了三十歲。
只要自己耐心等下去,總會有機會的。
宇文邕在宮舍內緩緩踱著步子,想著心事。
望見遠處終南山上遨遊在天的飛鳥,他又念起了出城圍獵時的自在。
只有在那時,他這個皇帝才有和武臣接觸的機會,亦只有在那時,他才能稍微感受到,那片刻的無拘無束的自由。
命從人取來弓箭,他站在夕陽的光暈中,引弓虛射遠方的飛鳥。
他相信自己這樣的生活不會持續太久。
只要有耐心,忍一忍,再忍一忍,他遲早能成為大周國,真正的帝王。
宇文邕所不知道的是,他這一忍,便又過去了,十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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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天嘉三年(562年)十一月。
建康。
一場小雪正紛紛而下,那街頭巷尾越積越厚的白雪,正映出都人們對來歲越來越好的期盼。
今歲的南國,沒有戰火。
都下的貧人們於屯田校尉韓子高那裡分得了土地。
嶄新的天嘉五銖漸漸在各個市場取代了過去的劣錢。
江南的商人們邁開步子越來越多地轉輸起各地的珍玩。
秦淮河上的遊船又多了,本為廢墟的東府城也因吳明徹的駐軍有了生氣。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向好,哪怕昨日的人們,其實身在谷底。
只有煙花柳巷的老媽媽們在幽幽嘆氣,今歲賣女的農人少了許多,搞得客人埋怨今夜的姑娘,全無新意。
但這,正當可喜。
臺城,有覺殿。
從千古明君淪為階下囚徒的新羅王金彡麥宗,並不能從陳國的都人們那裡分享到這份關於來年的期許。
經過月餘的海上顛簸,此刻的他只希冀著,明歲自己的墳塋上,能夠有人憑祭。
“下者何人?”
殿上陳帝陳蒨那威嚴地聲音響起。
“罪臣新羅故王金彡麥宗,拜見聖人天子。”
新羅王這幾月鞏固了自己那原本並不流利的漢語,還專門學了些用以阿諛諂媚的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