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要過年了(第1/3 頁)
草原上一條彎曲的車馬道向前延伸,一掛大軲轆車行走在山野間。冬日的河水邊緣已經結了厚厚的冰碴,枯黃的蘆葦在冷風裡搖曳,發出“嗚嗚”的聲響。
趙成紀趕著大車,車板上坐著公孫袤。
趙成紀問:“冷嗎?”
公孫袤搖頭,同時裹緊了皮襖。
趙成紀曾答應過公孫袤,等匈奴退兵了就帶他去打聽他父母的下落。這天看地上的雪化開了,他們便套上大車去往隴山郡。
到了目的地後,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被劫掠後的城池,滿目瘡痍,街面上有些遭到燒燬的屋子已是殘垣斷壁,過了這麼長時間了,有人還在廢墟上清理。
大軲轆馬車拐進一條巷子,停在公孫家門口。
臨街的牆坍塌了,昔日的木屋變成了灰燼,只有幾孔窯洞露著沒有門窗的黑窟窿眼,一片破敗。
公孫袤不由自主“咚”地跪在院子當間。
趙成紀走過來望著,神情凝重。昔日的醫藥世家,如今成了這般模樣。
公孫袤聲嘶力竭地狂喊:“爹,娘——”
這叫聲讓趙成紀心裡顫動,只要失去過親人才會有這麼痛的感受。
有路過的人駐足探視。
趙成紀走幾步過去向路人問話:“各位鄉親,請問你們知道這家人的下落嗎?”
有人搖頭,有一個男子從人群后擠過來說:“公孫老爺身中刀槍,人沒了。他家夫人和女兒一直沒有下落,他家侍女杏花中箭後被馬蹄踏死了。”一個女人接話:“胡人走後沒發現公孫夫人的屍首,說不定她帶上女兒到遠方親戚家躲難去了。”又一個女人說:“隴山破城後,胡人掠走了大批女人,我聽人說,好像人群裡有公孫夫人和芹兒。”
那中年男子望著跪在地上的公孫袤說:“幸虧公子逃出去了,不然落在胡人手裡哪還能活。”
公孫袤一臉淚水。
不管是悲痛欲絕,還是聲嘶力竭,公孫袤那時只有一個信念:從軍。
趙成紀從地上拉起他:“孩子,快快長大吧!”
公孫袤猛地抹去了眼淚,衝著廢墟深深鞠躬。
空蕩蕩的山野裡,漫天飄起紛飛的雪花。沒有行人,連烏鴉淒厲的叫聲也不復存在,只有一掛大車行駛在荒蕪中。
公孫袤蜷縮在車板上,雪落在了他的身上、臉上,只有偶爾眨動的睫毛才看出他黑亮的眼睛。
趙成紀看一眼,嘆口氣,開口唱起了歌謠《詩經﹒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日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日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眼前的路漸漸被雪覆蓋,只有兩道車轍延伸。
公孫袤木然地望著遠方。
雪地刺眼,行駛中的馬車越走越遠。
從隴山郡回來,公孫袤一改往日的鬱鬱寡歡,專心致志跟著李鬱郅練拳術,學本領。趙成紀看在眼裡說給明惠聽,明惠說,這就好,這孩子的心結算是解開了。
山野地,歌聲繚繞。
羊群在坡上吃草。在一塊平地上,公孫袤在李鬱郅的指導下練拳,動作已經變得連貫、嫻熟。
朵兒挎著籃子,一手牽著雁兒從平地上走來。
朵兒和雁兒走過湫水邊,看見打拳的公孫袤,雁兒高興地順著山道往前跑去。朵兒在後面喊著:“你慢點,別摔了。”
坡地平臺上打拳的公孫袤高高躍起、踢腿,又穩穩站住,非常利落。
李鬱郅讚賞地點頭。
傳來雁兒空靈般的聲音:“哥哥——,哥哥——”
公孫袤循聲望去,雁兒邊奔跑邊揮舞著手,朵兒緊緊跟在後面。
幾個孩子聚在一起,又說又笑,追逐戲耍,很是熱鬧。
到後來朵兒先離開了,說要回去幫母親做飯,雁兒不想走,留在哥哥們身邊。
當黃昏來臨時,雁兒和兩個放羊娃一起踏著暮色迴歸。
暮歸路上聽不到歌聲,山野靜悄悄。
又一天過去,漸漸夜幕沉沉落下。
在窯洞裡,趙成紀坐在爐子旁搓繩子,公孫袤拿一截木棍用刀子往光滑了拾掇,那是他用來練武的。
“這些日子你跟鬱郅練得很不錯,像那麼一回事了。”趙成紀如是說。
“還差得遠,只有把本領學到手,才能去殺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