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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來覆去開心地打滾,或是停留楊乘泯睡覺。
那和眼下不一樣,楊乘泯也和眼下不一樣。
一張床上,一張被子,他靠著他,手臂橫攬,隔著衣服環住陳牧成的腰,以一種安撫的慰藉目的把他抱在懷裡。
黑暗中誰也看不清楚誰的臉,洗澡沒有打沐浴露,乾燥的白開水一樣的氣息與牙膏的薄荷味淡淡地融在一起。純淨清冽,溫煦溫靜。
楊乘泯有很多話想問陳牧成,不知道從何去問,怎麼去問都不合適,最後開口,萬緒千端匯成一句:“你怪我嗎?”
你怪我嗎。你怨我嗎。有嗎。這麼多年,哪怕一絲、一縷、一隙、一分、一粒。說出來,讓我知道,讓我好受一點。
楊乘泯像被困進多年前那條河,只有陳牧成的問罪才能猶如赦免一般將他解救出來。
陳牧成卻搖頭。他和楊乘泯總是這樣的,一個牽連,帶來傷害,一個牽累,被傷害。要是怪,陳牧成早就從羅清第一次虐待他就開始怪他了。
陳牧成圈住楊乘泯的脖子,嘴巴湊到楊乘泯嘴巴上。他終於肯用,底牌打出去,用得淋漓盡致。性子裡卑劣的那面在這時活靈活現地浮出來,仗著楊乘泯對他濃烈的,要把他自己燒掉的,迫使他沒有勇氣也沒有底氣推開他的愧,就為所欲為,肆無忌憚。
他有些生澀地貼上來,不會親,吻變成笨拙、莽撞的廝、磨。
“我從來都不怪你的。”
“為什麼?”楊乘泯問,聲色低啞,近乎無法承受這莫大的,空前未有的恩澤。
重回那個事發現場,前前後後填充一些細節,裡裡外外使它完整起來。
是。凜冬的臘月十二,江州的天陰溼冷。陳牧成從那頓枯燥無味的飯局上下來,帶著從楊東車上拿出來的一大兜煙花停在那條河邊。
那時陳牧成已經到了那個,思想獨立,人格獨立,精神獨立,仰慕比自己大的孩子不再是如仰慕大人一樣的年齡。
他有一點喜怒無常的小脾氣,也有一點叛逆不講道理的小性子。所以當他發現楊乘泯不聲不響地跟著他一前一後地出來,目的性不明,不確定是不是要來以這是楊東,這是他爸爸買的名義來跟陳牧成一人一半分那些煙花時,陳牧成是有點不高興的。
但楊乘泯,哪哪都讓陳牧成喜歡,陳牧成又沒辦法對他祛魅。
他當時黑著臉一言不發地拆了幾盒仙女棒給楊乘泯,楊乘泯沒要,反而是蹲下來摸出一個防風的打火機給他。
這下陳牧成心虛虛的,自覺是他把人家想那麼壞,想跟楊乘泯道歉,又彆彆扭扭地拉不下臉。
最後握著煙花棒,一步一步挪到楊乘泯旁邊。楊乘泯不愛說話,他想和楊乘泯說話。但開口不邀請,不像更小的時候一樣脆生生地叫楊乘泯一聲哥哥,反而是發牢騷,講一些自言自語的碎碎念來企圖吸引楊乘泯主動跟他說話。
“煙花好漂亮呀。”
“大人好無聊呀。”
“飯桌上的小魷魚好難吃呀。”
“我好冷呀。”
癟癟的語氣,楊乘泯一直安靜地聽。到最後一句,他去注意陳牧成,才發現他穿得不厚。至少跟楊乘泯比起來不厚,一件羊絨帶扣大衣,好看,但輕薄一層棉,跟楊乘泯那件醜的,但暖到夠將整個人都裹起來的羽絨服差得多。
於是楊乘泯就脫下來,拉鍊從頭拉到尾,遮住下巴,嘴巴,鼻子,把他整個人裹在他的羽絨服裡,只露一雙黑亮的眼睛。
那兜煙花確實是楊東特意買給陳牧成的,各式各樣,沒有安全隱患,針對年齡十歲以上兒童。
所以當楊乘泯發現那個不知道怎麼混進來的20000響的煙花蹦出去幾米遠後突然無端不燃,他怕他被隨時都有可能迸發的巨大沖擊嚇到,他幫他過去確認是否好與壞,是否還能玩。
一段距離,一點時間的漏洞,與緊跟其後的楊蒼錯過。一件衣服,一盞不夠充足的路燈,讓姍姍來遲的楊蒼認錯。所有天時地利人和的巧撞在一起,再次往回望時便是那個千鈞一髮的,他被楊蒼推下去的瞬間。
楊乘泯早就明明白白地清楚是他對不起他,他大可爭分奪秒地跑回去叫楊東陳明宏,不管不顧隨便攔住一個路過的人,或許自己跳進去把他託舉上來。
但在只有十幾歲出頭,整日被楊東無關痛癢的忽視,被楊蒼想方設法凌虐的楊乘泯,他還沒有長大。一個孩子,是沒有太足夠成熟的高尚觀念的,反而是人性本質中自私又自利貪生又怕死的那一面在那個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