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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椅類心有不甘地跳下去,開始搜尋糾纏在一起的隱藏在尋常景物裡的線,它穿上鞋,踩在溫暖的地面上,暖氣讓它的鞋墊變得和緩又舒適,這種柔和的觸覺粘住了它的腳掌,它的行動連帶著它的速度都被心甘情願地放慢了,在陌生的街道中保持清醒對它來說是件難事,卷椅類身體的各個角落都在告訴它它們力不從心,但不論如何,它目前的狀況要比前幾天好得多,也許這是種超越規範的安慰,可至少還能保持健康,至少還能去找用於充電的纏在一起的充電裝置,而在精密的儀器籠罩下的接待室中,那些頗有閒情雅緻的賓客們恐怕已經聚在一起來等待一位見多識廣的同道中人述說他昨天夜裡究竟去了哪個有趣且熱鬧的遊樂園,他們不太喜歡去湊熱鬧,這裡所說的熱鬧是那些人盡皆知的熱鬧,卷椅類想著,他們把這種被過多地閱覽體驗過的感受視為過於活潑的庸俗,另一方面,掌管充電裝置的人把精力及時間交付給了冷冷清清的行當或領域,他們只會愛上他們當下正執著地觀察著的眾多事物之一,此前,一位銷售經理曾問過它,我們該如何吸引這些貴客呢?卷椅類明白他只是為了同它交流片刻便拋棄了安穩的骨氣並讓自己置身險地以便從它的舉措中吸取教訓進而得出結論,而它也的確具備他想看到的這些特徵和觀點,一個死亡方面的天才可以幫助人們度過兩段歲月,先前住在這個房間裡的人曾經秘密地在床鋪之下的腐臭木板上刻下一行字,卷椅類成功地看到了他留下的這行字,現在天色已晚,它要從床上爬下來,去找充電裝置。
它走過堆滿垃圾和剩菜剩飯的地板,並且小心又慎重地避開它們,地上的一個被踩扁的易拉罐絆倒了它,它撲向前方,在倒地之前扶住了兩旁的牆壁,這些牆壁被翻新維修過,它剛搬進來時,裝修發出的吵鬧聲驚擾了住在它周圍的鄰居,鄰居們紛紛跑來同它交涉,它尷尬卻又無可奈何地向他們致以歉意,卷椅類只能讓他們把裝修時間安排在休息日和休息時間段之外的時間段裡,那位銷售經理幫它整修了這些牆壁,當時他打算向他問的問題其實沒什麼回答的必要,雖然他是個謙遜有禮的人,雖然他的胸懷比大部分人都要開闊,但卷椅類堅持認為他不會聽進去它說的話的,它說的話越有力,銷售經理的內心深處就越會升起一團稠密猶豫的懷疑的煙霧,他會這樣想,他會把卷椅類的說辭當成一種不懷好意的詭辯,而卷椅類當然不具備這樣的才能,它給出的答案全基於生活經驗,它的智慧比不上坐在它面前與它探討的銷售經理,不過在如何招攬客人的方案上,它自認為它說的話比這位銷售經理要可靠不少,像他這樣的天才它見過很多次,他們是稀疏的失敗叢林裡的野獸之王,你總能從他們身上總結出輝煌或勝利所必需的因素而很難從那裡面望見失敗的狼煙。因此,當卷椅類說出這番話時,它知道這位銷售經理已經被它徹徹底底地說服了,即使他還不肯承認,但這一次的念頭已經在它身上刻下烙印了。
卷椅類看到那些垃圾裡有幾張它寫下的便條與欠條,這些粘在一起的球狀垃圾被人掀開,它們裡面的一些包裝紙被撕下來收藏好,其餘部分則完全被當成了不可回收的廢料,裡面有幾張被它的銷售經理聆聽過的已經碎掉的同果核躺在一起的打蛋器聯名款的老式唱片,他時常用他記憶裡的事物來抨擊挖苦隧道里發生著的一切,卷椅類聽到了觀眾們挪動椅子的聲音,它想起銷售經理把那些帶來快樂和輕鬆的通俗事物羞辱得一文不值,這類舉動讓卷椅類感到傷心及憤怒,它清楚地看到他採取各種方法來誣害一些常見的尋常的景觀,他癲狂的一言一行讓卷椅類為他而感到慚愧,每天早上陽光還未漫過屋外的馬路與樓房之前,它都替坐在老虎窗前拆開保鮮膜的銷售經理默唸白楊樹和堆積成山的信札的名號,渴望能讓他帶著懺悔之心安靜下來並享受解脫之後的短暫安寧,可他並未就此罷手。我們能夠輕而易舉地發現,他沒從那些優雅高尚的事物裡學習到任何東西,他只把它們當作自己攻擊其他事物的工具,他只想獲得這樣一種在旁人看來有些可笑的看似堅固實則並不存在的依靠,他無法從令他心醉神迷的事物中學習到一絲一毫飽含光彩的寶貴之處,如果他抱著學習的態度去做這件事,那麼他註定無功而返,如果一位透過了道德檢測儀器檢測的標準的好人出現在了銷售經理眼前,那麼他那令人信服的道德上的光芒會引領銷售經理去撫慰那些不具備行動能力的呆愣愣的橡膠人,如果他聽到了一首把音符編排得錯落有致的極具藝術性的音樂,那麼他會立刻把那些注重於捕獲聽眾第一時間的聽覺的較為通俗的音樂狠狠地釘進門板裡,他把他人的道德當作自己喪失道德時的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