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腳印(第1/2 頁)
它尚不能斷言自己是否說了話,從嘴中吐出的聲音不算真切,對面那人的回應也稱不上回答,它的身軀沉進椅子中,椅子在人們的夢裡做夢。
“所以說,您的孩子是在家裡失蹤的?”
“是的,他還很年輕。”
希羅爾看著眼前的人,盼著她能多說幾句話。
“能詳細說說嗎?”
“她變成了娃娃。”
它變成了娃娃,這或許是個很幽默的笑話,但畢竟不適合現在說出來,希羅爾因此只能在心裡笑,這份快樂是不能與人分享的。此類沉默總是帶著遺憾,而失去親人也是種深沉的缺憾,兩種悲哀的命運交織在眼前歲數不大的客人身上,希羅爾更覺得它可憐。
“您不用擔心,我們會盡全力為您找回孩子的。”
“可我還沒說他是如何失蹤的。”
不必再說了,她舉起手,示意這位客人離開,他總是這樣通情達理,不能容忍任何悲慘的遭遇,更何況,他的身子已滑進椅子中了,這多半是睡眠不足所致的,現下的醜態不宜展示在他人面前,她必須請這位女士離開。等它的身影飄出門口,被屋外的景色吞沒後,希羅爾才徹底放下心來,這時,一陣跨越時間而來的笑聲響在房間裡,醞釀已久的笑意落在了最恰當的時候,還好先前那笑話的餘韻仍未散盡,且這位客人又走得及時,在種種巧合下,他發出了必然會發出的笑聲,某類看不清的影子也隱隱約約地跟著,幾種笑聲混在一起,它上一刻無人共賞的孤單由此化成了明快的喜悅。待笑容乾涸在臉上,因歡心而皺在一處的雙目便睜開了。希羅爾正盯著桌面上不會說話的桌子,最近無人失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立馬意識到了思想中的小小差錯,一隻動物因而跳進耳朵中,它似乎低著頭,不喜歡喘氣。她總會為它埋下些細微的漏洞,以此催逼著自己回頭,現在是該回頭看看,可那位客人或許還沒走遠,他走出門,左顧右盼,那人多半已走了,也許她沒來過,他什麼都沒留下,這誰知道呢?希羅爾感到後悔,窗戶外的上衣口袋未必存在,它是該和它握手,即使這地方真的存在,多半也不在她面前,這地方有許多個我,他當然明白。她們互不相識,各自找了個最完備的角落躲起來,而它必須站在最中間,他被丟在了最中間的位置,就因為他的口袋裡站著什麼沒見過的物件,現時正咕噥著你的名字,希羅爾必須站在舞臺上,他根本站不直,她的腿被偷走了,那些該死的竊賊,其他人坐在前面,一直看著她,剛才那客人也在看他,他只好讓他們流淚了,人們流淚時,她才是無所事事的,這時候他們會閉上眼,這時候它會坐在地面上,這時候人們會把幕布扔到他身上,面容和身影都模糊了,只剩下大致的輪廓,祝福與哀悼織成的幕布走進肩膀裡,切實的觸感凸顯出現實的稜角,那些角落裡的我呢?他根本看不見這些狡猾的昆蟲,當它站在思想的舞臺上,臺下的自己便鼓起了掌。
她看著燈光中的朋友,光線照在他們臉上,他看不清這些人的頭髮,門口被堵上了,天花板聚在一起,它們都過去,這當然是件好事,她能哼著曲子離開,聚光燈照在誰身上,誰就是我們的信仰,這是希羅爾告訴它的,他們都走過去了,我還不能走過去,誰走到我身上了?請等等我,把我擱在這兒吧,我現在就能走過去,它趁著這片刻的明亮,將視線再次拉回到了桌面上。下班途中的年輕人消失在一輛疾馳著的巴士裡,她走後,坐在他座位上的是我的門票,它仍沉默著,這光芒緩緩鑽進了路旁老人的脖子裡,她的孩子還未聽清他掙扎般的斥罵,手中攙扶著的母親便成了根光滑精緻的柺杖,它拄著這柺杖走,或許有種由遠及近的厄難攫住了她的咽喉,外來者進不去這地方,於是,他走到人群中,跳進池塘裡,最緊要的關頭,就在這當口,那根柺杖呢?被它砸到腦袋的客人都沒了蹤影,也許是這樣,但還不能確定,一直確定不了,我只好站在這兒閒逛,希羅爾仔細數著面前的證據,你身子前面當然什麼也沒有,讓她仔仔細細地清點一切證據,共有三件衣服被丟進垃圾桶,它們正準備出席這場宴會,垃圾桶裡的盛宴,主人的孩子丟了,這些人成了些與人無關的人,書本,一條魚,還有顆不知何處來的牙齒,意外到此為止,沒有爭議,但現在又冒出一位孩子來,她的父親似乎成了個玩具娃娃,這與你的猜測有略微的出入,他早在心中種下了過期的麵包屑,也許是明天剛買來的,我現在可沒力氣去求證了,先把它們丟了吧,就在這樹叢裡,在樹叢裡,這地方有人嗎?我嚷了起來,這只是猜想,它瘦弱的胳膊被我們拆下來,丟進動物園的靴子裡,遇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