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收因結果身不孤(中下)(第1/2 頁)
木棠重獲新生的這天,亦是她某位故人的大日子。張祺裕又坐在薛家茶館自己那寶座上,獨自一個,沒有叫上林懷章。今朝賭榜的閒人寥寥無幾,大抵誰都看出這次恩科時間倉促、擺明了是皇帝給武將們特設的恩榮——如此,還有甚做賭設局的意思?瞧這四周空空蕩蕩,連個談天說地的人都尋不到,張祺裕長長打個哈欠,乾脆趴桌子上睡了一覺。或許是昨晚笙歌酒宴折騰到太晚,他這眼一閉一睜,清晨變成了黃昏。視線模模糊糊怎麼也瞅不清楚,他灌兩口冷茶,帶著滿面壓出的紅印子下樓衝去對街,仰脖子鑽研半天,最終是嘆口氣拍個腦門,完了又撫掌大笑:
“一雪前恥吶苦盡甘來……錯失會元又丟人現眼……嘶、這麼說來……”
他到底是放棄了早準備好的那三千響炮仗,腆著臉兩手空空就上門去道賀——甚至不往前院記個名。他自西牆翻進去,輕車熟路徑直三秋院走,那金榜題名的大才子果然躲在這一個人偷飲什麼珍藏佳釀,被他撞個正著。
“我看你爹前院擺的陣仗老大,幾條街外都能聽到響。你這小子,怎麼不去人大宴上、好好給你爹長長臉面?”
“大擺宴席所欲為何別說你看不明白,”林懷章看著他薅走酒壺、對嘴就倒,冷眼嘁聲道,“不正是為了、給你這等要林家笑話的、做出個風雨不動、無所畏懼的樣子?從頭至尾,與我有何相干。”
“老哥哥我不管那些彎彎繞,我是真心來祝賀你。十……幾年來著?甭管幾年寒窗苦讀總算到今日算結了。這是大事!你既然不去前院慶祝、前院也不需得你……”張祺裕說著將酒壺一放,勾肩搭背就要往外走,“你這什麼酒、光辣、只苦,一點不醇厚,哥哥我做東,咱倆去千觴樓,一醉方休!”
“父親還給劉兄及會元發了帖子……”
“嘖嘖,人劉深攏共在你家住了幾天,這就成知心故交了?這天都黑了還不來,小媳婦等郎君往半夜等啊?成日渾水摸魚,你名次還還比人高上一名,指不定人自慚形愧,才不肯來呢!”
張祺裕嘴上如此說著渾話,心底可是真怕他一個人躲起來為周家那些風言風語困擾,這才非要找個熱鬧場子不可。可得虧如今林懷章收了性子沒由著他胡來,否則若真去了千觴樓,那才真是自取其辱——
有關周家母女的閒話,最初正是從千觴樓裡傳開來。
周庵獨女十四年前莫名失蹤又自行尋回,疑是與人未婚私逃又被情郎所棄——這事當年曾在京城掀起陣風雨,不過後來“吳惑言案”突發,時御史大夫趙茂及中書侍郎流配,吏部員外郎孫夷貶官外放,滿朝文武人人自危,誰還有心關乎別家兒女私密。如今錢遵翻案、楊珣下獄,不知何人舊事重提,言之鑿鑿道當年林斂大禍累身、全靠不計聲名棄舊妻、娶新婦,解了周庵燃眉之急才得其信任庇護。至於這燃眉之急到底為何……
“說話的人嘴髒,你何必往心裡去。不過是些自命清高的,恨周庵與楊珣沆瀣一氣卻偏能獨善其身;還有些跟著他倆髒了手的,恨他落井下石不講道義;剩下些見著宮裡你那小妹妹闖下大禍跟著瞎起鬨的。不過都是些跳樑小醜,周庵有世家護著,位置穩固;你林家宮裡有良寶林盛寵,朝中多了錢家助力,還有您這位新科的進士老爺,辦個宴席都非一般的排場,還用得著搭理外頭那些胡話?”
林懷章沒有說話,只看著那傢伙大呼小叫又拉他行起酒令,乾脆心一橫,也不再憂心未卜前程。至於什麼今後榮王跟前行走參涉政事,步步謹慎不能再任性而為那都是來日煩憂,今朝既有酒、且今朝大醉罷。
三杯酒下肚,他嘴上就沒了把門。
十杯酒下肚,他被張祺裕扯著轉個圈又倒下,已然不分南北。
十杯酒下肚……滿壺酒下肚……
黃昏的天香得很,卻使人暈乎,他橫倒於室,哪裡知道榮王府送來了什麼賀禮,又怎知張祺裕自作主張替他回了什麼信。他單聽著那混混在笑,一聲又一聲,吵耳朵:
“怎麼不好笑?你說說這榮王、‘慘’吶——竟像個笑話似的……” 張祺裕盤腿打著酒嗝,興致一來,也不管懷章到底還聽不聽得見,自顧自要大聲唸叨,“前腳剛、大義滅親!這下終於、朝野、廟堂江湖的能有些好感了吧,這後腳,哈哈,皇帝就給他打回原形了——要他娶楊珣的女兒呢。得罪萊國公不說,還明擺著,那不就是向太后服軟了,這可不就等同說他揭發楊珣是作秀麼。笑話,天大的笑話哦!雖然比你爹那個——嘶別踹別踹了!我剛說到哪……我是說,就算、就算他日後真去砍了那姓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