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夢借黃粱勿貪歡(第5/8 頁)
話是這麼說,戚晉走的時候卻是一步三回頭,恨不得將眼珠子留在協春苑,或是乾脆在那院中站一宿。他後來也總在走神,處理要務時、臨朝參事時,腦海都好像被那個小小的影子塞滿,甚至自以為甜蜜。可是當記起曾經那珊瑚玉牛頭項鍊,下意識尋望去的時候,重瞳的眼竟逐漸看見兩個重影的人兒。一個是火紅、珠光璀璨、卻清甜沁脾的夢,她脖間的珠玉隱遁在紅色的蓋頭下;一個卻冰冷刺骨,她脖間或被繩索緊套、使她面色都漲紫;或空無一物,就如當下,就如現實。
她那項鍊是彼時身上唯一可堪一用的,她要換了銀錢償還給歿了小兒的張家。是啊,她長兄已故、身負惡名,連她自己都是曾進過監義院的“罪奴”。他想起母親口中的薛氏,想起秦秉方口中的勉美人。岌岌可危的幻夢便瞬間清醒。
商賈之女、寡廉鮮恥,饒是外室,也太過抬舉;
樂姬出身、卑賤粗鄙,便是真愛,也不得好死。
這卻不是他記憶中的薛氏、和勉娘娘。薛氏逗弄孩子時,神色柔得像是春水;說起對人世間的期盼,滿面的熱烈、就好像木棠。勉美人會在傍晚唱起歌謠,聲音像雲朵一樣,身姿還要比雲朵更輕。她不止對著皇室的孩子們微笑,對著皇宮中的孩子們都要微笑,她總同父親相視而笑,她總是在笑,就好像木棠。
薛氏之惡不過小打小鬧,在京城傳聞裡卻已臭名昭著;勉美人之過無非聽命行事,在宮廷秘聞中卻是罪不容誅。薛氏嫉妒著楊忻,勉美人護不住戚曉——身份卑微,連自己的孩子都無能為力,何其可悲!
,!
而木棠呢?
他甚至不敢一想。
袖中的白蘭皺了花瓣,黑了邊。許是被蝴蝶偷了芬芳、裁了衣裳,往後招展得佳婿,芳姿恐再難尋。木棠如此慨嘆,從來都不願為人掌中之物,一貫眼熱著頭頂日色溫暖,說不懼九霄陰寒。戚晉卻唯有冷眼旁觀著,不敢試探、不敢插手、不敢專斷。
舅舅的生死,他可以陽奉陰違;木棠的前程、他不能拿來做賭。所以他自然轉身離開,又藏了笑、又冷了臉。荊風只覺得惋惜——若在協春苑多留片刻,他或許有空去看一眼曹姑娘的。
他接著更為戚晉擔心。
這傢伙已經心不在焉了一整晚,甚至第二日上朝時都還在沉思走神。御史中丞啟奏了什麼他不曾聽見,單被突然炸起的交頭接耳嚇了一跳。御史大夫周庵日前才與老太師和解,全心全意主和。御史中丞徐空此刻繞過他突然上書,分明來者不善。而戚晉當下甚至不知這徐空究竟將矛頭針對了何人——或許正是那跟出來喊冤的氣急敗壞的萊國公?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昨日才得了皇帝私準,將榮王府遇刺一事定為流寇了事;負責查察此案的刑部尚書李志奐會意,正在籌備各方證據——這一動向,武將們不會不知、更不會坐以待斃。李志奐本為人清正、無貪可查;行事又果敢周全、密不透風。有人因而要從他師傅下手。萊國公楚弘年老無子,李志奐正是他一手栽培的愛徒,甚至說是義子也不為過。一旦扳倒楚弘,李志奐必受牽連,或許能就此再大做些文章。
然這一切,同他榮王有何干系?
出兵與否,滅燕還是救燕,他是最沒立場、也最不當發話的一個。楚公也不過在他親王府兼任傅這一職,說親近不親近,更用不著操心。何況楚宗道本人雖私德不修,但大事上從不糊塗,哪會有什麼把柄落在他人手裡;皇帝惦記著國庫,大概不會輕易鬆口發兵;更別提此時此刻,對面跳出來的唯有御史中丞一人,連秦秉方都探頭探腦看著熱鬧呢!自作主張、跳樑小醜而已,何足為懼。
楚弘卻好像已氣得不輕:
“你這無知豎子,如何含血噴人!小小一個御史中丞,汙言欺辱國公,還不退下!”
斥其退下,而非追問其罪——這豈非是楚公自知理虧、不敢爭鋒?“萊國公自己做下的勾當,民間都傳得沸沸揚揚。天子近前,還如此巧言抵賴,不怕欺君之罪麼!”徐空說著,伸手從袖中掏出一張紙,凌空一展,噼啪一聲響,“下官這裡就有首七律,乃是那‘小李白’李成代筆,幫萊國公所作的風月之詞。生動有趣、韻律佳妙,一經傳出,數家教房依此譜曲各自傳場,可是名動一時啊。諸位同僚興許還聞所未聞,可否請萊國公成全,容下官念來一聽?”
風月詞、教坊事?這算什麼。朝野上下誰都說萊國公是因兩子俱亡,無人傳承香火,尋花問柳那是無奈之舉、甚至值得同情。戚晉雖不以為然,但旁人內宅事,自己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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