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赤誠公正未必真(第1/5 頁)
一早起行,到達朔方縣時已是正午,有江釗隨行作保,守城校尉隨意問訊了兩句便欣然放行,態度與前兩日寧朔那百般刁難可謂是大相徑庭。文雀道是翫忽職守,楊綽玉卻對這久違的特殊禮遇很是受用。兩人於是又爭執起來,說著說著還扯到午家女身上去。車廂本就不大,說起話來還有些迴音,山路顛簸都睡得死沉的木棠自此便醒了來。
用手肘堵住嘴,壓住連連的咳嗽,也不去理會是非,她只管掀起車簾向街道上望去。州府的車馬道比寧朔縣城要寬闊得多,可惜還是一樣的蕭條。天色依舊是陰沉,風吹得人汗毛倒豎,江釗走窗邊打馬而過,更嚇她一哆嗦。馬車跟著就停,刺史府邸已是到了。江釗和盧正前先去通稟,不多時便有庶僕帶了馬紮迎出門來。素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對下車而來的小之一揖到底,自言是府上管家,先請列位先去歇息。如此一切順暢,誰不是長舒了一口氣,只木棠依舊要犯嘀咕:私府管家,並非州府官曹,怕是那位刺史大人有所防備、不欲聲張哩!
她這樣想,風又忽而發狂,下車時險些一腳滑落,幸是江釗眼疾手快、回身來扶:
“少頃安頓仔細了,在下帶木棠姑娘去藥堂看看、如何?”
他說得這叫個光明磊落,卻居然硬是被木棠聽出殺氣騰騰來:孤男寡女、又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州城,豈非人為砧板我為魚肉耶?偏那傢伙光風霽月還要向小之再提一遍,倒顯得連聲婉拒的木棠做賊心虛。於是小之可不再縱著她去:
“文雀有一點沒說錯,你的確不自愛。反反覆覆總生病、病了還不愛好!這到了邊關哪能吃得消?還說不用。待會兒見過了表叔,江叔叔識得地兒,帶我姐姐去好好看看,最好這次好全了,要不總讓人提心吊膽。”
文雀難得和小之站在統一戰線,挑嘴又是說教。身畔江釗卻抿了唇有的笑呢!另有圖謀既然躲不過、或許便唯有像林公子夢中所言,“隨遇而安”。左右還有時間、等刺史大人回府、雙方面見過、陪小之用了午膳、再收拾停當……一來二去,拖到晚上也是有的。
她並沒有如願以償今日逃得一劫、但在此之前,她心態已起了很大變化。原因只在刺史孫固與小之一番閒敘。公務繁忙,孫固過了晌午才匆匆趕回來,見了銀簪捶胸頓足直道自己無用、又泣淚哀痛表兄表嫂委實可敬可惜。說來已是多年之前的事,他承恩於因言獲罪貶官夏州的忠文公孫定,因同姓結為族親。其後逢年過節往來不斷、也算舊情不絕。今日這一通熱情洋溢、文雀說刺史重恩委實難得;木棠卻道無非逢場作戲、還有些誇大不實之嫌。他不過看過一隻銀簪,連過所也不瞧,小之道什麼他便是什麼——天下如何有這樣糊塗的刺史?或是不在乎這點小恩小惠、或是看小之翻不起什麼風浪、再或是……
不知是否是錯覺,木棠總覺這孫刺史說話留三分、眼神多試探,好似在場諸人誰也不信。雖然其後花廳用膳時,小之提及為午家女翻案,他又想也不想應得痛快——抄家砍頭的重罪,就這麼三言兩語便交代了。孫刺史言語輕快,小之連嘴角都是彎的。木棠在一旁開出覺得不痛快,不多時卻想明其間道理:
大戰在即、奸細未清、饑民未濟,對這關頭上日理萬機、焦頭爛額的州府首腦而言,鄉試冒名頂替確實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這道理長公主殿下早就清楚,所以她必定要“多管閒事”——只多說一句話便能沉冤昭雪、何樂而不為呢?
不是視若兒戲、並非冷漠無情、毋需感同身受、不必義憤填膺。這就是權力,這便是能耐。而她背靠小之、倒也能借幾分刺史大人榮光,焉用怕他江釗包藏禍心?意圖不軌?
他不過只是想借花獻佛、為刺史大人的表侄女、略盡一份綿力。
所以出刺史府問診這一路,他走的是端端正正,還與木棠錯開一段不多不少的微妙距離——多一份則不好迴護、少一分則形同冒犯,他將這點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去程不說什麼、藥堂內又做足了風度。及到回程路經無人所至處、才終於試探一句:
“長公主那頭,可需我幫你告假?”
略帶沙啞的聲音囫圇響起。魚兒咬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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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出長公主身份不是難事,昨夜齋飯後她那通告白、實則處處都是漏洞。她張口先問孫固:按禮原不該直呼自己表叔、封疆大吏名姓;她接著念起父母,已逝之人仍道“爹爹”:全無敬意;在世之人卻念“母親”:好似遙隔千里。於是江釗知道她並非忠文公之女,甚至遠要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