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升月落暑氣橫(第1/7 頁)
初伏未至,夜短晝長。各樣的祝喜慶賀總不絕於耳,有些隱禍卻秘而不發,就像旱透了的天,乾等著不知何時將驚起的第一聲雷。
端倪已經初顯,只是時人大多視而不見。
六月初二,呂嘗擢升尚書令。他卻不擺酒、不設席,單單去了人衛國公府,關起門來同左衛大將軍講講道理。四方軒闔門關窗,卻架不住爭執之聲隱隱傳出,招來自家皮猴子扒窗偷看:老師傅真糊塗,犯了大錯的官兒他要護!京兆尹手裡不乾淨,偷昧了京郊賑災款,呂公卻一手安排其調去御史臺,不降反升當了御史大夫。二哥當朝質疑,現下更加據理力爭,卻就被親師傅按住了教訓。“年少輕狂,不講章法!楊黨餘孽要處置,也該從長計議!從者貶、主者收;庸者除、善者用。今日這朝中調任,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老太師仔細斟酌推敲,容不得你來放肆置喙!”
偷聽了半晌牆角的秦秉明於是回去替他二哥喊冤,甚至橫躺上書案,讓三姐沒法繼續臨帖、繼續置身事外:
“二哥蒙冤,你不說替他擊鼓去,沒心肝!”
他隨後被親姐姐逼上房頂去。
秦秉嵐如今已十一歲,穿起了裙、挽起了發,可不像那小皮猴子動不動就爬樹上房,沒輕沒重。她挽了袖子,站在簷下說教,上頭卻石頭似的不開竅——太陽那麼大,也不曉得他怎麼呆的住!
做姐姐的苦口婆心:師傅教育徒弟,哪用旁人多嘴;皮猴子卻負屈抱怨起天下夫子:莫名其妙、古板守舊、不通情理,才學的成語呼啦啦用了一大堆。做姐姐的便循循善誘:呂公足智多謀,必然有其道理——貪官汙吏要分勢化用,哪那麼容易一網打盡?皮猴子卻擠眉弄眼,只嫌人呂公因小失大,沒有魄力。
他說著還哼起曲兒:
“百善孝為先,孝先有泰山;泰山提了尚書令,富貴好處用不盡:楊姓黃金千萬斤,楊家良田千萬頃,楊黨官吏千萬名,統統抬進府衙裡!”
呂嘗字孝先,泰山嶽丈即是舒國公老太師,這可不得了,不知從那條街上聽來的渾話,敢指著兩家顯貴鼻子罵!秦秉嵐回身拎了掃帚提了水桶,連打帶潑愣是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重重跌了個屁股蹲,然後揪著他耳朵去找母親討罰:
“讓你偷溜出去和那些沒根沒底的乞索戶玩鬧!夫子教的書不好好背,不該背的記一籮筐!當我的面上房,我讓娘請家法,打你屁股開花!”
秦家三姑娘一向說到做到,今日卻破天荒頭一遭:秦秉明竟然保住了他的屁股蛋子,和他在玩伴面前的“將帥”威嚴——國公夫人現下被呂公纏住,可沒空聽女兒的怒氣衝衝——當然,這也只限於今晚。等今晚二哥領了家法,第二天下不來床的還是輪到他秦秉明。“我只是替二哥叫屈……”他皺著一張臉,鼻涕眼淚都要流到嘴裡,還忘不了死鴨子嘴硬,“二哥伸張正義,怎麼就有錯?還是他師傅太……欸呦喂!我還是不是你親弟弟!”
他這回多少算領到了教訓,至少不敢當著姐姐的面再編排夫子、講些道聽途說的壞話。一扭頭,拿被子堵了嘴,他卻還要念唸叨叨,嫌二嫂太不仗義,娘請家法處置二哥時不攔著,自己英勇就義也不說來看看,卻不肯稍微仔細想想,戚曇長公主至尊,可哪有那個閒工夫?
為新豐郡主和戚曉晉封長公主一事,她冒著暑熱跑了多趟內宮和範府。昨晚剛一回來,沒來得及歇腳便又被婆母叫去。信國夫人才同呂公說了許久話,這會兒要先吞口茶潤潤嗓子,又招呼她坐下:
“長公主殿下奔波,實在是受熱了。只是二郎這孩子,太不讓人省心。”等下人再上了冰梅酒,看著戚曇面上潮紅褪去些,國公夫人才將今日朝中變故草草提過,接著搖頭連連,“眼下看著是他們範朱呂周世家得勢,要妥協的地方可多了去了。他們自己為了周府尹——如今該稱御史了——自己都分說不明白,還想著吞下楊國舅留的肥肉。二郎在這關頭趟渾水做急先鋒,可不是自個往陷阱裡跳?”
她這般嘆著,揮手讓下人去先請出家法:
“我待會好好罰他,借個養傷名頭,在府上休息些時候。殿下您一肚子的學問,您也好好勸勸這孩子,不必說太明白。只讓他知道,呂公、世家面前,和陛下面前,都乖乖做個聽話識相的就好!”
戚曇可不僅要從旁規勸,等回了自己院裡關起門來,她和丈夫還有更多道理要講。她才聽宜昭容透露,呂公昨日進宮,皇帝陛下先試探了,意思是趙御史先恕罪,不復職、不返京。明面上說的是擔心年紀太大、舟車勞頓,可卡著官員任免的口子提這事……宜昭容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