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良辰過鳥時不佇(第8/9 頁)
眼睛聽下去:
“不一樣!段舍悲只是……”
“你還叫人家‘段舍悲’,好歹我從來只喊‘林公子’。”
“段舍悲是她自己的名字……”殿下接著大約是貼近了些,放緩了聲,“因為段舍悲,從來都只是,段舍悲……”
這些話不知李姑娘聽懂聽不懂,可是段舍悲聽懂了。新婚至此,她依舊是完璧。這不是什麼值得悔愧的壞事兒,殿下說了,這是喜事。她段舍悲依舊是段舍悲,只是她自己,不是王府的妾……天下,豈能有比這更值得她欣喜若狂的好訊息?
她卻不自覺地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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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手爐裡炭也冷了,酒壺也被某人偷喝一空。她披了他的玄衣蟒袍——手裡還得提一截,不然得拖在地上——一步一步出得院中來,在梧桐樹下揀個座,一個人出神發呆。明兒個要交給何姑娘的習作忽而來了靈感,字詞句從腦海裡自己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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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窣煙斷斷,窗影畫嬋嬋。
方寸微明火,何曾照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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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須點燈研墨,她只是敲敲手指,輕輕念過。屋裡醉臥夢鄉的兀自酣睡,身後沉吟不語的掀袍席地就坐在身旁。“所以,”他問,聲音幽冥如蟲唱,“委屈麼?”
李木棠搖頭、又點頭:“他忙於政務沒喊過辛苦,我卻要扯他後腿,讓他傷心……他應該要委屈的。他喝了我的酒,可是又好像忽然很開心……”
“他問了林懷章,你答了段舍悲。”身邊人道,“他知道你在乎,別的……便都無需在乎。”
“可是我不在乎。”
她垂下頭去攥緊了裙襬,模樣是很認真的。
“去年的時候我在乎,但是北上一路,我什麼都不在乎了。露水情緣也好,拒之門外也罷……文雀姐姐說不應該,我知道不應該,我還是選擇這樣做了,我就不在乎了。段孺人,還有媵侍娘娘,往後還會有王妃娘娘……我沒法去在乎,能力以外的事情,在乎它有什麼用?”
梧桐的影子凝望著她:“段孺人吃齋唸佛。他事務繁忙,練兵、巡邊、守陵,經年不在京中,你知道的。”
她攏了雙膝耷拉下腦袋,悶悶又念一聲“我不在乎。”蟒袍滑下肩頭,身邊人給她攏好,還不知從哪兒變出床薄被,連雙腿一併蓋上。回京來七八日光景,舊疾雖未復發,但也遲遲未曾痊癒。張奉御說箭傷難治,就是這樣好一陣壞一陣不受控制,讓她得過且過罷了。眼下的日子大約也能這般得過且過下去,她可以繼續做後院裡的軍師,做王府裡的談資,讀點書、認點字,忍耐沒完沒了的苦藥和三不五時的腿疼。很多人是樂得擁有這樣的生活的,連從前做奴婢的木棠也不例外。可是李木棠……李木棠覺得這樣很奇怪。
她不屬於這裡,就像穿月飛去那隻白鳥,她生來就該顛沛流離。甚至於招安她短暫停歇的那份“相信”,就在昨日與今日的酒氣蒸騰中,忽而也變得無足輕重……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也只不過是個人。”
一個人,在時間長河裡無足輕重,在天地山川間無足輕重,在另一個人眼裡,也該這般無足輕重。不是她從來貪得無厭,不是他忽而面目可憎,只是這世界原本就平平無奇——僅此而已。
“再沒有人突然要來殺了我,我也不是一下子就變成榮王妃,或者更厲害的角色。他只是忙,榮王府不大,吃飽喝足也就是那麼回事兒……文雀姐姐要聽著了必定要罵,但是我止不住這麼想……不過我還是想要變得更厲害一些,登高望遠,或許看到的世界就不太一樣?”她說著收回目光,轉而望著屋脊出神,“到再高點的地方,是不是就發現大家都是這樣平平無奇?像杜甫的詩裡寫,‘鳥去鳥來山色裡,人歌人哭水聲中’,鳥不用在乎,人不用在乎,可是山色四季更迭、南來北往各有不同,我還是想見一見。”
“……北疆燕國祝壽的使者來了京城。”身邊的影子沉默半晌,縱然驢唇不對馬嘴、卻執意要將一些前因後果交代,“離開林府,前往錢家,路過千觴樓時偶遇。”
然後他等著,李木棠卻並不來問他們為什麼要去林府,又去錢家得知了些什麼。他自顧自往下說:“當朝稱病避世,激流勇退;壽宴大張旗鼓,窮奢極欲。這兩點見解,林懷章與你所見略同。”
她“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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