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千夫所指身可滅(第5/6 頁)
!段朱氏快步闖入,踩塌朝聞院正堂;熙昭儀一揮衣袖,樂福齋裡彌勒佛就放出萬丈灼熱光芒;不知何處的山匪鼓吹著大風,十五畝烈火連片燒旺;落花庵春光不再,禾苗旱死在路上。
因為她。
封了口,堵了心,別去辯解!欺世盜名的是她,自欺欺人的也是她。孑然一身一個四無丫頭,多生貪念,多養私慾,還想借那金裝玉裹的佛,搖頭晃腦也做塵世的菩薩……她也配!!她本是罪人哇!監義院的逃犯,李家村的恥辱——她活該火烹油炸,永世不得超生……她正在死去,化成灰燼,從裡到外消磨個乾乾淨淨!狼牙鑿穿了掌心,龍紋玉佩在血洞裡淌著淚。她撲上去:冰涼,冷漠,她抓著自己的心臟。破了窟窿,小玩意兒鼓動噴湧,濁氣當頭澆落,她李木棠的血本自如斯腥臭。——那麼殺了她啊!割開她的喉管,剜出她的眼睛,剖檢看看她到底是怎樣豺狼虎豹!掀起她的創口,剁碎她的脊骨,稱重瞧瞧她到底值幾兩碎銀!
為什麼,那些無辜的正義,卻反而退避三舍呢?
金貼銀匕首握在手中,黑夜隨即矮了,火焰搖搖晃晃。她是地府脫逃的惡鬼,剛剛爬出自個的墳塋;甩脫了汙血,再衝破封印,她僅僅站起,靠一把匕首,就好像使出一招法天象地。張牙舞爪,先將哪個……吃幹抹淨?杏仁眼圓睜,四射溢位金光;乾癟的雙腳升起,蓮座漸漸具象。螻蟻般的信眾,潮水般兩面散去。紅橙黃綠各樣面龐低垂遮掩——不是獵戶,並非罪人,一張張、一片片,是李阿蠻惶恐伏低的身軀。
殺死她,是她自己。
她不過是個四無丫頭,手無縛雞之力。
穿越人海,童昌琳追著金吾衛到了;湛紫扶小邵擠過來,各自都擋在她身前。官老爺,是這群暴民不識好歹,抬出照妖鏡來將我拆穿。官老爺,是我無辜在此吃苦受罪還見了血,為我主持公道,不能將他們輕饒。
她本可以這麼說。身前眾人本要如斯狀告。可那領頭的隊正,濃眉、方下頜、胡茬,是興龍幫的故人。趙老二聞訊而至,不由分說,就要信了她一面之詞。可這是事實麼?兄長的死罪名副其實;豐安的那一夜至今面目模糊;她難道不是真切地利用過晉郎,有些時候甚至為虎作倀。天道坦蕩,不是她作孽在先,為何人人都對她喊打喊殺。都是與她素不相識的行人,官老爺,何不聽他們公正一言?
,!
她不要道路以目。是非對錯,今日她便要說個清楚。爹死了,娘死了,阿兄死了,無人為她辯駁。可是阿蠻啊,別怕。毋需自證清白。他們在陰曹地府請教過判官。
阿蠻,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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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無罪,所以罪不可赦;因為她不幸,所以不可善終。慧極必傷,情深不壽,一個卑賤如泥的丑角,如何能有逐風而去的自由。反抗被視為對命運的嘲弄,努力被定義為對出身的背叛,她的閃光應當炸成煙火,闔然遠逝,不留下吉光片羽,遺落在滾滾紅塵。春天不會記得她,故鄉不會記得她,她是出意外,是個過客,她是虛構的傳說。
可是戚晉記得。因為記得,所以連帶他自己,也幾近鮮活。
穿越凡塵俗世,有東西裂空而來,將周遭視野擊個四分五裂。母親只是一幅畫,長姐只是一段字句,她們遠了,小了,模糊又陌生,是刻意為之的騙局。他的腦袋膨脹,他的重瞳膨脹,麻痺的血液向外擴張。站起來,從他棲身的這頁紙張;向前,向後,再挖個洞。唯一的主角要逃跑,這本書猝而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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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郎。”
“晉郎?”
“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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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看不見,所以他多準備了一隻瞳孔。赤條條的生命,從原點,與她相連。她粗野,所以高貴;她愚蠢,所以智慧;她醜陋,所以豔麗;她怯懦,所以英勇。她光芒萬丈,是他最原始的呼吸與靈魂。他和她,她和他,原來有如出一轍的笑容,和不約而同的悲哀。他們是四無丫頭。他們不再是四無丫頭。
因為她;因為他。
猶豫不決的是他,自欺欺人的也是他。各樣聲音掀翻了範府靈堂,皇帝在昌德宮笑得爽朗,中書令家森嚴的大門拔地而起,困住秦秉方不懷好意的眼睛。朱家要她死,段氏要她死,太常寺卿、中書令……各家都有自己的女兒,不能與她一起呼吸。皇帝成心張冠李戴,長姐為其建言獻策,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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