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千夫所指身可滅(第3/6 頁)
氣焰隨即就被抬高。李木棠尚且吃痛受罪著,一個不留神沒攔得住那憤憤不平的湛紫丫頭。
“國公府……”
她記得就在不遠了。拍拍凝碧,小丫頭立刻會意,悄沒聲就先行去搬救兵。身前湛紫嗓門更大了,雀目一時模糊,咄咄逼人的莫不是文雀姐姐?“分明是你們佔道經營,又推倒鞭炮架,驚了我們王府的馬,摔了我家姑娘。連你們老闆都曉得賠禮道歉,你們倒還賊喊捉賊吶!一個個的,可著我家好欺負是不是?”李木棠又如何能怪她多嘴呢?伏低做小畢竟不頂用,這兩日壞訊息還是流水一樣傳進來;正因為她一笑置之,這貼身的婢才自以為失職,比她還要憤憤不平哩。小邵將她一旁安置了,去勸阻湛紫已為時太晚——周遭民眾才被受驚馬匹衝散,各自跌作一團,本也是無妄之災;才開口來討要說法,便讓湛紫這麼一通發洩,自然不甘示弱,更要論個高低貴賤。李木棠才緩過一口氣來,耳畔喧嚷嘶啞愈甚,所幸眼前稍稍明朗。天色漸晚,霞光已所剩無幾,灼灼奪目的,原是眼前這一眾色彩不一的衣裙。有些扮龍扮獅,放了傢伙什倒顯出神獸兇光;有些是捧場食客,一層層圍起更恍若神兵天降:他們有著如出一轍的眼神,是屈辱釀就的憤恨,無能催生的勇氣——李木棠或許熟悉。久居人下者,平日裡或許得過且過;然而一旦雲集起來,某一人揭竿而起,剎那間必然烈火燃遍,要一呼百應。
,!
饒是小邵,一時也偷偷將佩劍握緊。
夕陽快要沉下去,最後一線光芒閃啊閃的,令她的眼睛酸澀;圍觀者四面聚攏,重重陰影更快將她的嗓子擠破。不知所措的湛紫回來了,插不上話的小邵回來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一旁店老闆跳腳扇著那胖翅膀,急赤白臉得是求著提供庇護。趁現在,事情還沒有失去控制,關起門來再不能出面,讓店老闆去和他自己僱來的秧歌隊商談,再等金吾衛到了,為受驚行人公正裁判。總之不能是她拋頭露面。湛紫方才已說漏了嘴,若因此無端再給他添一樁罪過……
心念一動,汗毛倒豎。仿若坊州的小紅馬驚著,至今四蹄不曾落地;衙門的棍棒無情,大火燻黑了夜空的星星。她要逃跑,卻是走一步、斷一步:一共只走了兩步。斜刺裡恍然衝出個人影,須臾滑跪就攔在面前;小邵沒有出手,王木蘭不能枉死第二次。
那是名老嫗。多少年紀?李木棠看不清。她的聲音到底厚實,不打顫、也不帶哭腔:“這姑娘剛才說王府……你們是榮王府的人!是不是?是不是榮王府?”似乎難以確認,那一雙孔武有力的手卻徑直扯上李木棠的衣衫。一步,她都再走不出:
“求求菩薩!大發善心!幫小的求求榮王府的李姑娘!救救小的兒子,小的給您磕頭!!!”
她知道自己是李木棠。
她,或者如今這一場鬧劇,全是衝著李木棠。
意料之中的,不遠處已有人尖聲助興:“是她!她就是李木棠!”所以低頭再看,寡居又行將失獨的葛三娘就顯出原型:血盆利口要咬斷她的腿骨,森森殺氣要刺穿她的心肺……是閻羅,是惡鬼!今時今日,取她的性命!
快逃哇!阿蠻!快逃出這陷阱!人潮洶湧,便逆流而上!甩開纏住腿腳的泥濘,扯開攔路的一切藩籬!她為何卻在原地打轉,急吼吼白費力氣?小邵扒開了葛三娘,小腿新長出的血肉好似被一併撕下;她向旁跌腳,在湛紫懷裡掉出了貼身珍藏的狼牙。於是下一場攻勢立刻前仆後繼,混沌不堪的黃昏,就徹底腐爛成泥:
“那個……”
“……胡人的東西?”
“她果然……”
是小雪節氣。暴民擎火柱持棍棒闖入夏州州府,聲量暴漲燒了連天的雲。千鈞一髮,卻萬不能隨王家家僕小道遁逃;昂首挺胸,反倒要擺足了尊者架勢——區區小民,焉敢來犯!所以別怕!阿蠻!聽小邵高聲厲喝:“妖言惑眾!”你也得站直了身軀!面上無半分愧色,神情應當輕浮——因為眼高於頂、所以不屑一顧——你是他們不可得罪的祖宗。聽,四面的狼嚎是否緘默了,洶湧潮水也漸漸退去?繼續虛張聲勢罷。放棄近在咫尺那不知深淺的新店;再片刻,擠出退守車轅的時機……
葛三娘仰面倒下,一隻鮮血淋漓的手向前,是再次出征的號角。
“兇手,”她慼慼哀叫,“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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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再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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