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碎玉隕珠思尚賢(第1/7 頁)
又是一年春夏交,開花結果各自繁忙時節。且看那蜂蝶諧趣、蟲豸啾鳴;停運流水,光陰梭織:京都皇城,又到了生機勃發的日子。不同於逢年過節、慶賀壽誕那般場面大、慶者眾,規矩卻嚴、費時更長,後宮採選擠擠攘攘盡是十來歲的年輕女孩兒,蹦蹦跳跳是一股腦擠進去,又魚一樣蹦出來,從清晨算起,過午差不多便有結果。今日朝政需簡,皇帝最遲巳時二刻會離開正元殿,升駕居北的隆安殿親臨擇選。在此之前,八十六名秀女已在東側尚賢門完成了家世名姓核驗,入宮來又於尚且空置的延盛宮後殿進行了體貌遴選;馨妃娘娘目前忝掌鳳印金令,按例應太后同在皇后居所寧泰宮進行下一輪考教;此後透過者七十一人,才終於得以一輪輪進入隆安殿與皇帝相看。
李木棠就說這實在奇怪:
“從尚賢門進去的,各個都想做皇宮的主人;可要有這個資格,首先卻要被從頭到腳挑挑揀揀一番。被質疑、被嫌棄,或者被認同、被讚賞,本質上也沒什麼不同。何況要走尚賢門,本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凡宮外女子,就像我拿個女官令牌也就去了——饒是這樣,在太多太多姑娘看來,只要能摸到那個門邊,就已經是莫大的榮耀!延盛宮甚至是空了好久沒人住的宮室。陛下又還是那麼節儉,彌湘信裡說連頓中午飯都不肯給她們賞賜;出動的宮人也只有幾十名,大多是年老的姑姑。幾處殿宇都沒怎麼佈置,陛下也是上完朝順道就過去……”
她說著搖搖頭:
“我只是覺得,從前遙不可及的榮光,現在看來破綻百出,好荒唐。哪怕是千挑萬選過了,做了所謂的貴人,一個個也不過都是凡塵俗人罷了。難道良才人不虛榮,貞御女不惡毒,福寶林不奸詐,熙昭儀不、小肚雞腸……”她聲音念小了些,而後又自證清白,“並不是我記恨。可是貴人、還是人,吃五穀雜糧生百病,挑得上挑不上,又有什麼區別。反倒是真正的天潢貴胄,或許根本不用在意好不好看,長了多高,身材怎麼樣,聲音好不好聽……能不能生孩子!小之有倆胖胳膊,義憲長公主我看也膽子不是很大。有人在意那些陳規俗矩,有人不在意,可這並不影響大家都是一樣的,卻偏偏要用這些陳規俗矩,分出些三六九等出來。”
“……你今日感悟頗深?”
“我只是想,”她向窗外望望,照舊是看不見那座皇城;就算養好了腿腳,她也未必要去尚賢門外湊那個熱鬧,“我不記得第一次進宮的時候,是怎麼回事了。好像很遙遠,其實才不過一年多。如果、如果那時候你沒有出關去,當皇帝的本應該是你。良才人還是要去參選,我跟著她、走進宮……應該不會再出宮,不會去到那麼多地方。今日的那些秀女,就大可以繼續瞧我不起……還是我也變成其中之一,變成什麼選侍、什麼寶林?”
顧影自憐從何而起?戚晉立時竟警覺。就在昨日,他隨口拿“走馬觀花”說笑,這丫頭就一本正經,好似老大不樂意:“這樣瞧我幹什麼?我知道你什麼意思!瘸子騎馬,兔唇觀花——卻也不是壞了鼻子。女學究的課我有好好上,我曉得……我也答得出你的典故——我還能糾錯呢!我已經學了很多成語!除了走馬觀花,我還知道!知道什麼叫瓜田李下!”
瓜田李下,這卻是問倒了戚晉了。要不是湛紫一旁打抱不平,他甚至已全然忘了——或者乾脆就不曉得——趙家姑娘那三日居然都住在王府,甚至就在飛鏡閣,甚至還一日三頓親自下廚送著飯。“我連個影兒都不曾見著!”他慌忙宣告,“準是二哥從中作梗,或許乾脆就貪墨了,難怪桑竹庭那一拳這般見力氣……”
當空一聲悶雷,他倏忽明白了,所有……一切。這使他居然擂床而笑,一時連眼淚都止不住:“李木棠,好一個李木棠!那日清晨所以一刀兩斷——你吃味啊!”瓜田李下,根本誤會構陷。明知小子無辜,寧肯錯殺也不放過——這樣小肚雞腸的李姑娘,該為了誰呢?
“我還沒有答應你。”小姑娘氣沖沖道,“從我的床上……你下去。”
不錯,絲毫不見貴人模樣,連日顛三倒四嬉皮笑臉像個流氓的,該數他戚晉稱第一!雖然說回來到底是李木棠的錯——那一晚的淚與血裡,她把才養起來的病氣差不多平分了一半去。倆人繼而一同病倒,這就有更多時間賴床不起,再關起門來稱心如意。得是段孺人已經離開——她堅持要親自送小楊華回家中看看:“萬一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這孩子總說她奶奶身體不好,家中又不是很寬裕。”一走已經好幾天了;親事府又空缺大半:上個月還炙手可熱的榮王府,就這樣忽而空落成了世外桃源。李木棠卻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