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第1/3 頁)
宋落疏醒來時,天已大亮。
她扶著床榻坐起身,伸手挑起床幔,日光落進來,晃得她眯起了眼睛。
昨夜她是何時睡著的?
宋落疏揉著發昏的太陽穴,迷迷糊糊地想。
她只記得她讓晏朝替她抄寫史論,後來晚月端了熱粥進來,她喝了一些,又吩咐晚月去盛羊乳。之後的事,便記不清了。
榻邊綠檀長桌上擺著幾張落滿清秀墨跡的長卷。銅兔鎮紙壓住一角,風穿堂而過,拂動滿堂墨香。宋落疏怔了怔,連忙起身下榻,伸手摸了摸捲上的字跡。
——竟還未乾。
難道他抄了整整一夜?
宋落疏望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墨字,眼前恍惚浮現出晏朝跪坐桌前伏案抄寫的背影。她出神了好一會兒,直到聽見晚月進來的腳步聲。
“殿下醒了,要梳洗更衣嗎?”晚月掀開珠簾,柔聲詢問。
“梨白何時離開的?”宋落疏的視線仍落在眼前的長卷上。
晚月想了想,說:“奴婢也記不清了,大約是卯時才走的。”
卯時。
所以,昨夜她睡著的時候,梨白一直在她身邊?
宋落疏皺起眉,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這是第一次她睡著時有人在身邊。
而且,還是個男人。
但仔細想想,她倒並不排斥這種感覺。梨白很安靜,比如意要安靜得多,不會吵醒她,更不會胡鬧折騰。
宋落疏揉揉眉心,趕走腦子裡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吩咐晚月服侍她梳洗,又命人去傳早膳。
用過早膳,歇了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便有宮婢來傳話,說秦松玉到了。宋落疏便拿起那張長卷,朝書房去。
秦松玉每次教課都是在這間書房。只是宋落疏嫌這裡書冊太多,十分壓抑,平日裡極少來此,便是做課業,也都是在寢殿裡設案寫字。
宋落疏步入書房,秦松玉起身,向她作揖行禮,“殿下。”
“先生坐。”宋落疏把長卷放在桌上,“先生布置的課業我帶來了,請先生過目。”
這麼快就寫好了?
秦松玉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他將信將疑地把長卷攤開來,一行行掃過。
時間無聲無息地流逝。秦松玉忽而目光一凝,視線落在一個“縱”字上。
宋落疏見秦松玉忽然擰了眉,不由緊張起來。可梨白的字仿的那樣相似,先生應該看不出來吧?
好半晌,秦松玉終於從長卷上移開視線,看向宋落疏,“殿下寫得不錯。”
“先生謬讚。”宋落疏這才鬆了口氣。
“史論第三卷,殿下想必已熟記於心。過幾日臣再來講第四卷。”秦松玉頓了頓,“殿下可以安心歇息幾日。”
宋落疏愣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先生竟然讓她休息?這可不像先生的作風。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秦松玉輕咳一聲,緩聲道:“臣昨日從幾個同僚口中聽說了陳家的事情。此事,殿下受驚了。”
陳家。
已經許久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陳家了。
暴雨夜,掛滿紅綢的公主府,喜房中搖曳的花燭。那些景象,如今想起,彷彿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
陳念盈已在獄中自盡,陳肅元被斬首,自此陳家滿門盡滅,曾經顯赫一時的權貴之家,覆滅只在一夕之間。
而這場局,她是最關鍵的那枚棋子。
宋落疏望向窗外,看著簷下垂落的幾枝綠藤,沉默良久,忽然開口:“先生。”
秦松玉看向她。
她問:“先生,陳家之事,我做錯了嗎?”
秦松玉微怔,不解其意。
“陳家有無辜之人。”宋落疏看著他的眼睛,試圖向他尋求一個答案。
秦松玉望著她明亮的鳳眸,此刻,他突然意識到,那個曾經只會哭鬧逃課、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長大了。
他回望她的眼睛,溫聲:“殿下沒有做錯。”
“殿下以身入局,為北安除去佞臣,是勇。今日向臣發問,是慧。”秦松玉笑了笑,“天下蒼生萬民,若想人人都得正道處之,談何容易?此事,殿下於大義無愧,於北安無愧。”
宋落疏默然良久,終於緩緩綻出幾分笑意。
“多謝先生。”
*
秦府離皇宮有些遠。
秦松玉坐在馬車裡,膝上攤著那張長卷。馬車顛簸,薄紙在他膝上輕輕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