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第1/3 頁)
大雨滂沱,潮溼水霧沉沉籠著長街。
宋落疏掀開車簾一角,往外頭望了望。陰雲壓著樹梢,四周黑漆漆一片。夜風溼寒,雨絲順著簾縫劈進來,打溼了她嫁衣袖口處那圈做工精湛的繡花紋。
“殿下,外頭冷,您別吹了風。”晚月急急扯下車簾,將一件乾淨披風披在宋落疏身上。
宋落疏漠然坐著,任由晚月為她繫好披風。她閉上眼睛,慢慢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她知道,那是剛剛被她殺死的、駙馬陳肅臨的血,浸在她的嫁衣裡,如鬼魂一般無法驅散。
宋落疏蹙起眉,心口突然一陣窒悶,有些難受。她褪下腕上的佛珠,心神不寧地撥了撥。
喜轎行過青梧巷,身後的公主府淹進漆黑夜色裡早已望不見蹤影。可耳畔似乎還回蕩著喜床前花燭噼啪燃燒的聲音,夾雜著陳肅臨吵嚷的罵聲、房門外侍衛一擁而入時刀劍碰撞的聲音,真真切切,徘徊不去。
她沒有想過要殺陳肅臨。
嫁給他,本就只是一場戲而已。
陳家世代從軍,陳肅臨的父親早些年又為北安平定了西良之亂,封了個鎮國大將軍的名號,自此更是功高震主,漸漸便不再把北安皇室放在眼裡。前些日子,朝臣們細舉陳家三十二條罪狀,條條皆是忤逆君上之大罪。但奈何陳家手握重兵,這些年又私下招兵買馬,無人知其底細究竟如何,若不能一舉肅清斬草除根,恐會後患無窮。
為此,北安帝與幾位心腹大臣商議數日,想出了一個穩妥的法子。
陳家長子陳肅臨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絝,最好女色,聽得皇上下旨賜婚於他和長公主,當即樂開了花。
在北安,誰不知長公主傾城絕色?那可是皇帝捧在手心裡嬌養著寵大的心頭肉,雖說脾性驕縱了些,但容貌可不是妓館娼寮裡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能比的。陳家一向傲慢慣了,覺得娶到長公主是陳家應得的榮耀,對這門婚事沒有半分懷疑,還在京城得意了好一陣子。
殊不知北安帝的這局棋,便是要以賜婚為餌,在大婚當日將陳家一網打盡。
公主府是陳家請工匠修建的。雖說不合規矩,但陳家一向如此,得了聖旨,只草草稟過皇帝,便興師動眾地請了許多工匠。說是建府,其實不過是將離陳府極近的一處私宅隨意清理一番,再掛上塊匾,便成了公主府。
宋落疏邁進府門時,瞧見庭院中挨挨擠擠站滿了賓客。陳老將軍好面子,將族中親戚和平日關係密切的黨羽悉數請來,極盡排場,好不熱鬧。
陳肅臨見了她,竟不顧禮數,藉著酒意,不待拜堂便醉醺醺地將人攬進了洞房。
宋落疏知曉此刻禁軍已將陳府包圍,今日陳家諸人皆在,已是甕中之鱉。她只需耐心地等,待洞房花燭熄滅之時,禁軍便會衝破府門,將陳家反賊盡數拿下。
可那陳肅臨竟要她伺候他脫鞋。
她堂堂長公主,肯下嫁陳家已是陳家極大的尊榮。這陳肅臨竟這般不知好歹,狂妄至此!
宋落疏幾乎掐破手心才壓下心中火氣,她睨著陳肅臨,眸色微沉。
陳肅臨懶洋洋地癱在榻上,並未看見她冷沉的臉色,口中猶在含糊不清地嘟囔:“什麼尊貴的長公主,進了陳家的門,便是我的女人,還不是得乖乖伺候我?要我說,皇帝的女兒算什麼東西!母親是個伺候人的下賤貨,生出來的女兒也一樣……”
宋落疏的母親李皇后原本是先帝身邊一個身份卑微的侍女,陰差陽錯被皇帝看中,向先帝討了過來。自那時起,宮中對李皇后的議論就沒斷過,後來北安帝殺了幾個愛嚼舌根子的宮女太監以儆效尤,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才漸漸止歇。
朝臣皆知帝后恩愛,議論皇后出身便是忤逆皇帝。陳肅臨竟敢這般口無遮攔,羞辱她一向敬愛的母后!
宋落疏已經記不清她是怎樣和陳肅臨起了爭執,大約是他起身去拽她腰間繫帶的時候,又或是他高聲叫罵著要叫幾個會伺候人的婢女進來的時候。她拔下發間沉甸甸的金釵,沒有任何猶豫地刺穿了陳肅臨的喉嚨。
血珠飛濺,是和喜燭一樣的顏色。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禁軍很快衝了進來。宋落疏握著還在滴血的釵,彷彿聽不到周遭吵嚷的聲音,只依稀記得晚月和瓊花朝她跑過來時驚慌失措的樣子。
轎輦忽地停了下來,馬兒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宋落疏回過神,被突如其來的停轎弄得有些心煩。她隔著車簾沉聲問:“怎麼了?”
“稟殿下,前頭的石地上躺了個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