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觀遠(第1/3 頁)
這是邱嗣因死的第一個年頭,薇園裡正悄無聲息地燒著一張張紙錢。這些泛著黃的紙錢被燒成灰,倒是嗆得人咳嗽。
阮珠玉近來恰好病了,臥床許久,遲遲不見好轉。
她房裡的奶嬤嬤崔氏誆她喝這難聞的苦湯藥,阮珠玉很氣惱,可大病未愈,懨懨兒的,一點兒也提不起精神來。
“姑娘。”
喚她的是自幼便伺候阮珠玉的大丫鬟妙音。妙音從外頭來,掀開厚實的房門暖罩,帶進一卷凌冽的寒風。
她身上沾著些半化成水的雪花片,外邊應當還下著雪的。這丫頭捧著個蜜餞匣子,小步邁到阮珠玉的跟前兒,哄著她。
“姑娘,等喝完這湯藥,就可以吃點兒蜜餞緩緩了。”
阮珠玉掀起眼皮來,打量著正討好的妙音道:“開啟來,我瞧瞧。”
妙音一愣,心中雖有些害怕,但終究是聽話的。她緩緩將那精緻瑰麗的小匣子開啟來,半佝著身子,戰戰兢兢地觀察著阮珠玉的神色。
阮珠玉不說話,單睨著那果匣。
一時間,四周落針可聞。婢子們皆靜若鵪鶉,屏氣凝神。
妙音身形愈發顫巍巍,雙手發了酸,卻不敢動彈。
屋內的暖爐飛煙久久徘徊其間,裡邊兒添香十幾樣,倒是將這間奢房裹成十成十的春色景。
直到那香料燃成一團半凝的灰,阮珠玉才捨得從白玉狐裘手捂中抽出手。
水蔥似的手指捻起蜜餞匣中的一枚精巧幹果,細細看著,瞧不出喜怒來。就這麼過了半晌,她才出了聲。
“這可是我愛吃的香藥脆梅?”
妙音聞聲,煞白了臉,雙膝跪地,臉上堆滿了惶恐。
“是奴婢的錯,這香藥脆梅小廚房沒做,現下只有糖青梅,是奴婢該死,奴婢監察失職......”
倏忽,妙音被掐住了舌尖,止住了求饒的聲兒。阮珠玉嫣紅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留下一道刺骨的涼薄。
“妙音,看著我。”
阮珠玉說得溫和極了,手指輕轉,便將妙音的下巴挑起。那雙細長的狐狸眼彎彎地,她笑得促狹,卻揚起那隻纖纖玉手。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瞬間鑽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裡。妙音的臉被扇偏了去,紅豔豔的掌印浮在她的肌膚上。
頃刻,所有婢子皆同妙音那般跪在地上,個個兒縮著脖子,跟烏龜似的,心裡頭乞求著。阮珠玉今兒發了這麼大的火氣,這可是大事,人人都怕牽連到自己身上。
“妙音,你也是姑娘跟前兒的老人了,怎的,這點兒小事兒都辦不好?”
說話的,是奶嬤嬤崔氏。她的神情很淡漠,目光落在妙音驚懼不已的臉上。
“快出去,別礙著姑娘的眼。”
崔氏說得輕。她這是在幫妙音,自以為能做得了這些下人的主兒。
阮珠玉不過扶了扶額頭上的金絲攢銀牡丹抹額,上頭還鑲了塊兒極品沁紅寶玉,襯得她眉眼星眸微嗔,卻面色極冷。
瞧著妙音真的唯唯諾諾地起了身,正想往外退去,阮珠玉的臉上多了一分難看來。
她將手中正端著的青玉玲瓏碗,發了狠地往地上砸去。
“妙音,崔嬤嬤是成了你主子了?”
阮珠玉吐出的話合著那碗盞碎裂的聲音,在屋內迸濺開。
妙音並沒有退多遠,聞聲期期艾艾地倒在地上,爬到阮珠玉的榻前,朝她一個勁兒的磕頭,嘴裡說著無盡的討饒。
崔氏亦被嚇破了膽,身子順勢,也跟著跪在阮珠玉面前。
“姑娘息怒,老奴絕無此意,絕無此意!”
阮珠玉不耐,叫了另一個丫鬟,妙青。她是這些下人裡頭,最得阮珠玉心的了。
“妙青,把人帶下去。給我好好審審,自己芯子裡是個什麼妖怪,自個兒吐出來。”
聞此聲,原本還在求饒的妙音登時臉色古怪,連那最後的偽裝也撕破了。
她猛然拔下頭上的釵子就往阮珠玉身上刺去,眾人見狀驚呼不已,紛紛愣在原地,就連阮珠玉也錯愕了三分。
千鈞一髮之際,一團湖綠色的身影躥過,只留下一陣微風。
只見妙青鉗制住了這個假妙音。她是習過武的,手腳甚是麻利,不大一會兒,妙音和崔氏便被打暈,幾個外頭的粗使婆子三下五除二便將妙音和崔氏拖去了後院。
耳邊的求饒拖行的聲音漸行漸遠,屋子裡頭又鴉雀了去,阮珠玉只覺著有些乏力,這才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