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緣滅(第2/3 頁)
生汲汲營營,唯一一次手軟就是當年在泰和殿上放了容祈安一馬,卻將要因此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容大人,謝遠何在?”她自嘲地笑笑,雖知事情幾乎無轉圜的餘地,卻還是想為自己爭取半分,萬一謝遠成功了呢?
空氣沉默著,指甲上精緻的蔻丹被汗水暈開,如同懸在鍾淮安頸上染血的鍘刀。
就在鍾淮安以為容祈安不會回答自己時,她聽到了男人清冷的聲線,像是溫水在寒潭裡層層盪開:“謝將軍欲刺殺晉王,如今已被投入詔獄,擇日問斬。”
厚重的簾子被挑開,腳步聲由遠及近,鍾淮安卻沒有任何反應。
她輸了。
齒間有血腥氣蔓延,她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鐵鏽味漸漸散去時,鍾淮安才聽到容祈安的聲音:“殿下。”
容祈安垂著頭,不知何時為鍾淮安斟好了茶水,腰間繫著的令牌與佛珠隨著他靠近的動作撞得叮咚作響,他還是那副溫潤的笑意:“長公主,今日元宵佳節,莫要讓陛下等久了。”
鍾淮安抬頭,男人盛著幽潭的眼與她相撞。
容祈安很好看,用墜露的話說便是:容大人一副小白臉長相,明明是文官卻看起來寬肩窄臀,想來若是去戲班子,靠這般外貌也能混成頭牌。
他有一雙單純無害的杏眼,便是這一雙眼,旁觀滿朝忠良流盡了鮮血,目睹無數背叛與陰謀,攪弄著那些在權力巔峰掙扎的靈魂,引他們在慾望的漩渦中迷失,最終走向毀滅的深淵。
他手中未曾染上鮮血,卻已經是鍾淮安午夜夢迴都不願相見的夢魘。
“容大人,本宮真的很好奇,晉王究竟許了你什麼?”
“如果當日泰和殿救你的是本宮而不是晉王,你也會如現在這般為本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嗎?”
容祈安不答,只是看著她:“殿下想救謝將軍?”
鍾淮安抬手捏上茶杯,她的手指被燙的有些紅,面上卻無半分不適,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得盯著容祈安,如今死到臨頭,她竟放鬆了些:“早知如此,當初泰和殿上,本宮就不該心慈手軟。”
“殿下後悔?”容祈安指尖有一瞬的用力,又快速鬆開:“罷了......”
“為何?”鍾淮安看著他,眉眼微彎,還有心情笑:“因為今日是本宮的死期嗎?”
“殿下說笑...”容祈安話音未落,便見黑紅的血水順著鍾淮安的眼眶、嘴角緩緩滴落,她卻依然掛著笑臉,就好像今日同往常沒有什麼分別。
是鶴頂紅。
什麼時候?
容祈安猛得頓住,一向難以琢磨的溫吞神色出現了一瞬的裂痕,探身檢視時,鬢邊一縷碎髮垂下來,像在森林中藏匿的毒蛇,安靜又準確地攀上鍾淮安唇角溢位的血沫。
“你什麼時候服的毒?”可能是怕染上謀害長公主的罪名,容祈安亂了分寸,連敬語都忘了用,轉頭向外喊:“宣太醫!”
鍾淮安笑了一下,一口血噴在了容祈安側臉:“邊關動盪,長公主‘病逝’,謝氏一門忠肝義膽執御劍保皇,卻因誤傷晉王被捕,此情此景,怎可傷老將之心?而你,推忠臣入獄後又該如何自處?”
這便是鍾淮安的計劃。
若成功,晉王死,晉王派系轉瞬如沙;若失敗,她死,皇帝顧念親情必會對長公主門下臣屬留情,以她一人,保所有人再徐徐圖之。
容祈安微愣,眼裡被鮮血染得通紅,他緩緩直起身子,將鍾淮安的頭放在自己手心,似乎要親眼確認她的死亡。
良久,臉上的血跡才被不慌不忙地擦拭,殷紅的血塗開,半紅半白,宛如修羅:“為了謝遠你竟能做到如此田地?”
“阿泰好歹也是本宮殫精竭慮扶持起的皇帝,便是本宮死了,容大人想要掀翻這朝堂,也要費些力氣。”鍾淮安牙齒都被鮮血染紅:“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容祈安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烏青的指尖裡有紅線緩慢遊動,他沉默片刻,轉而卻輕笑,伸手幫她擦淨了唇邊的血跡:“長公主不必為臣擔心,畢竟臣還有幾十年時間。”
*
長公主是被門外嘈雜的叫罵聲吵醒的。
胸口悶痛,呼吸不暢,如同溺水一般的冰寒無孔不入地鑽進鍾淮安的骨縫,床邊的小几上擺著一碗藥,淡淡的血腥掩在藥味下,讓人難以分辨。
她身上披著明顯不屬於她的藏藍色大氅,裡衣尚未乾透,屋中沒有炭火,此情此景,連宮裡敬事房的嬤嬤看了都要道一句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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