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第2/2 頁)
繚繞的修身殿,在位於上風口的後殿一處隱蔽的水缸裡駐足。
深吸氣,掀開水缸的蓋子,他看見幾個弟子完好地縮在缸裡,他仰天長笑三聲。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似乎是響應清風道人這句話,半時辰後,瓢潑的大雨降下。
但總歸是燒了太久,道觀裡已住不了人,清風道人帶著弟子下山住到山腳的村子裡。
時隔多年,弟子們終於再度接觸到外頭的世界。下山路上,儘管道路泥濘,也擋不住他們撒歡的步伐,哪怕是較年長的莊寒,也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程六拽著程小九在下山路上狂奔,地上的蟲蟻慌忙躲入林葉深處,鑽回溼潤潤的泥土,程小九害怕地大叫出聲,生怕從山路上滾下,嘴大張著,吃了一肚子風,停下來時肚漲的難受,可臉上還是藏不住的喜悅,半點不見方才著火時的慌張。
莊寒在後面遠遠望著,突然揚聲叮囑:“路上滑,你們跑慢些。”
但方一抬眼,兩人就沒了影,莊寒看著二人飛奔而去的腳印子,眼底不自覺流露出羨豔,餘光掃到師父低垂的嘴角和冰冷的眉眼,又收回自己的不沉穩,悶悶地說:“是弟子的不對,一時未看管住,叫觀裡走了水。”
清風道人側過頭,被煙燻黑的臉襯得他格外嚴肅。
“觀裡並無點火的物什,怎會走水。”
“均是弟子的過錯,弟子當罰,”莊寒暗中打量著清風道人的神情,“只是弟子愚鈍,怎麼也想不通,還請師父明察。”
清風道人端詳自己這位弟子許久,少年人的軀幹還未完全抽條,卻已能窺見日後的身強力壯,他又掃過自己骨瘦如柴的老手,心中的忌憚又添了幾分。
“此事我自會處理,你看管道觀失職,確是當罰,但念在你即將突破,你我師徒緣將盡,我便不計較了。你早日把那丹藥煉化,往後,我便管不著你了。”
莊寒馬上繞到清風道人前,躬身行弟子禮:“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所言,弟子不敢忘,就算是到了本宗,師父還是弟子此生所信所親、不敢忤逆之人。”
天上陰雲轉晴,恰似清風道人的臉,清風道人撫掌大笑:“好,好,不愧是我清風之徒,只是修煉之事遲不得,你還得勤加努力。我山下之事忙完會回去重修屋舍,你好生修煉,我要你在回道觀前突破煉氣五層。”
“是。”莊寒朗聲回答,背後卻滿是虛汗。
當時,向繁白見火勢變大,便去找莊寒,說修身殿那邊不知為何著火了,眼下火勢巨大,已是難以撲滅,有沒有破解禁制之法,要趕緊出去或者躲到有水的地方。
這個訊息於有管理之責的莊寒有如晴天霹靂,一時間,心中是難言的失落、驚恐與慌亂。
向繁白盯著他,突然說道:“師兄,你不必如此著急。”
“你在說什麼胡話,我沒有破解的方法,你趕緊找個火小的地方,我去找他們倆。”莊寒要離開,袖子被他的師妹扯住。
“可是師兄,師父在意的從不是什麼你乾的好不好,道觀好不好。”
“他只在乎修為,不惜把我們關在這裡也只在乎修為。”
“哪怕我們死了。”
在他的眼中,向繁白或許是天資聰慧看出了什麼,又或是童言無忌隨口說的。
好似氣話,卻輕輕揭開了莊寒不願承認的事實,顯露出其中殘忍的一角。
和師弟師妹們龜縮在狹窄的水缸裡,程六聒噪,程小九哭鬧,向繁白在中間安慰,他一言不發,腦海中好似混沌,又好似前所未有的條理清晰。
水缸的蓋子被人開啟,看到師父的剎那,在師弟師妹們的歡呼聲中,他絕望地發現,自己竟是恐懼,恐懼他的五年是騙局,恐懼他未來又將身歸何處。
本宗真的存在嗎?
莊寒再度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到,他彎著腰,汗滑過脖頸,滴到鬆軟陰溼的泥土裡。
不敢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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