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林地(第2/2 頁)
一邊,一時沒作理會。
白尹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她從來不做毫無意義的掙扎和取鬧,趁著無影人徘徊的時機,寧永學往他倆浮上來的方向眺望起來。他發現他倆腳下是本該被掩埋的監獄地下層,——它像孤島一樣漂浮在無邊水泊中。
這景象不可謂不詭異,不可謂不迷幻。
無影人僅有兩個,似乎其它人都被派去抵抗安全域性的攻勢,只有他們倆不受指派。其中一人拿著把精美絕倫的銀色短刀,刀刃弧線完美無瑕,甚至顯得妖豔。看起來它很適合握在白尹手裡,給寧永學身上捅個窟窿。
短刀男氣質陰鬱,一身囚服,面目比他先前見過的無影人都更年輕。寧永學對監獄的囚犯有印象,他是滿牢房的囚犯裡最完美、最合適的身體,興許還是最俊朗的一個。
另一個無影人滿臉黑色鬍鬚,在寧永學的印象中是最壯碩的一個囚犯,遠比元慶高大強健,就是不知道犯了什麼事。鬍鬚男站在小木舟上,握著船槳,停泊在斷裂的走廊邊緣。
他們似乎從遠方漂流而來,也要往遠方漂流而去。
寧永學和白尹被無影人推著上了小木舟,跟著捆住了雙腳,然後就扔在邊緣,不作理會。短刀男跪在船頭,稍作低語,將一個銅製提燈擺在凹槽中。
他看到提燈忽然發出朦朧火光,將木舟環繞在內,呈現出一個半球形。
寧永學聽到他的低語了。“請庇護我前行。”他說。
這提燈是某種庇護所嗎?
船隻前行,駛入環繞監牢的沼澤,很快迷霧就籠罩了一切,只有提燈給予朦朧的光亮,使得周遭一切彷彿鬼蜮。天空是純粹的深灰色,沒有云層,太陽也是暗淡的淺灰色,就算直視也不會傷害眼睛。
四下裡沒有任何活著的東西,不過黑色樹木叢生,枝葉繁茂,根鬚都像蜘蛛的長腳一樣深深紮根在泥濘中,看不見道路或人跡存在。
寧永學懷疑這裡就是所謂的林地,但他沒什麼證據。不過後來他看到幾條有人臉的蜘蛛在林間穿梭,低語呢喃著更遙遠的古語,許多灰色絲線從一棵樹延伸到另一棵樹上,編織出巨網。
它們每個都有臉盆大小。
這地方就算不是所謂的林地,也得是其它更匪夷所思的異境。
起初寧永學還想搭話提問,問無影人為何不全進沼澤林地,非要去現實世界找安全域性職員送死。緊跟著短刀男一拳揮來,他不得不住口,思索這問題一定有哪裡不合適。
也許林地根本不可能容納人類居住,往現實去的通路也只有安全域性一條?
白尹披散著溼透的短髮坐在他旁邊,衣衫浸透,那纖細的身影宛如一張虛幻的畫,本人也一直不作言語。
當她側目注視自己時,也許是因為她眉睫下酒紅的眼眸,也許是因為她沾染水珠的髮絲,也許是因為她稍稍張開卻未言語的薄唇,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令他覺得,這片刻間的一幕彷彿會永遠烙在他記憶中,比他們身處的林地印象更深刻。
儘管如此,一時感動也不能影響他的思考,蠻橫的現實也總會壓倒人們多餘的傷感和憂愁。這會兒在林間沼澤悠然泛舟,無影人似乎也有所放鬆,於是寧永學又問這是去哪兒。
“去見守護者,他在等我們。”滿臉鬍鬚的壯漢說。
“守護者不能來監獄這邊嗎?”寧永學問。
“哈,”短刀男聲音有些尖銳,但用詞很古典,“他身處林地已不知幾百年,詛咒纏身,永遠都不得解脫,也無法與現世相容。”
說著他往後靠了點,輕推一下壯漢:“你們擅自透過捷徑,當有一人身死,另一人以其鮮血存活於世,接受陰影的道途。這裡沒有選擇,只有接受。”
“你打了我一拳,還在這裡談道途?你不怕報復?”寧永學又問。
說完短刀男哈哈大笑,笑得非常陰鬱。“我未從你身上看出任何天賦,哪怕最庸碌的平民,也比你更像是潛在的上升者。死的一定會是你,而她將見證真知,將你棄於身後,與我們相伴。”他開口說道。
也就是說,他不知道何為窮卑者。反正這描述絕不可能是字面的意思,否則守護者也不可能說得如此鄭重。
等他姑且笑夠了,寧永學又問:“你們必須從安全域性大樓離開嗎?”
“林地雖廣,往現世的捷徑卻很稀少。”
“那地方很危險,我是說真的,如果你看了記憶,你就該知道。”
“在林地中跋涉十死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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