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個自殺者(第1/3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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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場,西區十三街,早上六點鐘,寧永學從他為省錢租的便宜公寓裡醒來。
他睡醒的時候天才剛亮,但是窗外已經響起了刺耳的鳴笛聲,一高一低,一唱一和,一輛是小轎車,一輛應該是送貨的麵包車。汽笛聲滴滴滴響個不停,跟人死了在放哀樂似的。
過了不久,鳴笛聲終於消退,化作一聲憤怒而硬氣的女式尖叫,緊跟著,就是一聲狂躁而嘶啞的男式怒罵。
在寧永學住的公寓後方是郊區街道,車輛行駛算不得密集,但最近雪很大,路也難走。為了趕早上班,住在郊區附近的人都要趁早出門,難免有些磕磕絆絆。
只聽得一聲“臭傻x!偷雞摸狗小麵包!”響起,接著另一人又是“我x你x!把你全x都撞死,送你上路!”,以此為開頭,兩個車主就鬧哄哄地吵了起來。
他倆的對罵現場堪稱汙言穢語句式大全,別緻的嗓音也遠非汽笛聲可比,一個尖利刺耳,一人越嚎叫越像瘋狗狂吠,宛如民間山歌大戰搖滾黑金屬,似乎誰喊聲更大,誰就能在對戰中快速擊殺對方一樣。
寧永學攤在硬木板床上,無言聽著他倆對罵了十分多鐘,然後才戛然而止。他倆消停的理由他不明白,也不在乎,只要他倆消停了就好。
說實在的,他從來沒奢求過住白尹這等人的獨棟別墅,但要是內務部的正式工資結了,等他把表妹從老家接來,他可得換個更好的地方住才行。
當初選郊區,一是圖省錢,二是圖安靜,不過附近的公寓從來沒有保全或門禁,所以除了吵架,他經常聽到的東西可不少。
絕大多數時候,是些老頭大爺蹬著三輪車來收廢品,用一個喇叭高聲放送“回收舊傢俱、舊電視機、舊冰箱”,一句話來回廣播十多分鐘,然後才緩緩騎向街那頭的房舍。
有時到了雙休日假期,又會有不知哪兒來的廣告車經過,宣傳某家的商場今天要做活動,把地址、時間和優惠幅度嚎叫了一遍又一遍,不把人驚醒決不罷休,彷彿非要死人都被這幾句話驚起,爬到他們的商場門口安眠似的。
至於垃圾車經過時飄揚而來的惡臭,自然更不必說。
公寓後是郊區馬路,公寓前則是條窄小的走道,兩邊都是高聳骯髒的房屋,相互擋住對面的窗戶,陽光是絕對不允許走這邊進來的,更別說風雪了。要說公寓年代久遠,是談不上,但沒什麼人維護是真的,似乎只要不塌了,它就能繼續將就著用。
伏特加的後勁大抵是完全過去了,昨天他癱了一整天,根本懶得動彈,今天也該去市內弄點東西了。
寧永學掙扎著翻了個身,伸手去夠床頭的木桌,想拿阿芙拉塞給他的資金。他總覺得自己像是被富婆養了,負責陪吃陪喝,吃得是薩什人的傳統家常菜,喝得是薩什人一口悶的伏特加。
這感覺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但一個人要是覺得被阿芙拉養了卻不會付出代價,那他一定是錯了。
可能都不只是代價的問題。
他想拿錢,卻摸到一封信。
寧永學稍作停頓,然後直直在床上坐起身,盯著信封愣了起來。
桌上落滿了灰,信封本身卻一塵不染,白得不可思議,甚至顯得很虛無。它比紙白,比雪白,比他能想象到的一切事物都更白,也許連純白色這一抽象的形容都無法描述——它有更深層次的含義。
一時間,感官印象彷彿扭曲了,寧永學甚至懷疑起了自己精神的穩定。他覺得他可能像徐良若一樣發了瘋。難道窺伺還有其它不為人知的副作用嗎?
等寧永學把信封拿起來,看到寄信人署名,他立刻陷入沉思。
“寧永學寄。”
依舊是那封信,信中依舊書寫著一成不變的文字:
“回鄉。”
不得不說,自己在郵政局撕成碎片、丟進垃圾桶的信跟了過來,莫名其妙擺在宿舍床頭,他有點驚訝。
雖然這事的荒誕和詭異感越發嚴重了,但這封信和他的身世似乎能搭上一點邊。
不管是窮卑之術也好,還是從血樣中跨越道途也罷,若能找到背後真相,他自然想找到真相。
寧永學把信撕碎,扔進他銷燬廢舊材料的鐵皮桶。然後他劃了根火柴,把它燒成灰。
我可不怕你紙多,有本事就明天再給我來一封。
他把枕頭下面的斧頭掏出來,放回架子,從削了一半的木柴上把鋸子掛了回去,把他修收音機的扳手和螺絲刀收回工具箱,把案板附近的柴刀、剁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