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異境(第1/3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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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安全域性大樓三層往下,沼澤已經完全佔據了建築,牆壁都被侵蝕得鼓脹起來。牆皮蜷曲剝落,每面都被漆黑的苔蘚、藤蔓和荊棘覆滿,——這些植物沒有其它任何色彩,看著像是**的血管。
幾株輪廓如毒蛇的黑色古木從沼澤深處探向走廊,枝杈尖銳蜷曲,像是野獸的利爪,末端觸及地板,緩緩舒張著,散發出一股迷離的甜香。
寧永學不由得停下腳步。
他稍作凝視,目光穿過交錯的枝杈,看到一個身份不明的活人被樹木串在繁茂的樹杈深處,就像託在嬰兒酣睡的搖籃中。
氤氳黑霧環繞著那人流動。
那人全身都是豁口,像是用匕首劃過的紅酒袋子,往下流淌血水,浸染著刺入傷口的枝枝杈杈。
大股血液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被汲取,滋養樹木生長,他的身軀也逐漸乾枯。儘管如此,那人依然面帶微笑,神情溫柔似水。
他用自己刺瞎的雙眼凝視古木,彷彿擁抱情人一般撫摸著崎嶇的樹皮,低語著難以分辨的愛情的嘆息聲。
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是種自然現象,絕非人影分離的囚犯可比。
妨礙行動也好,探查安全域性也罷,詛咒囚犯們總能有個理由,但有任何必要硬造一個巨大的林地,還得鋪好荊棘、樹木和苔蘚地勢嗎?
總不能是為了提供視覺享受,再說這地方也沒人打牌。
他不由得聯絡到雙生之禮的禱文,想到沼澤和林地,想到劃破脊背的荊棘和纏繞雙足的根鬚。
如今他已親眼看到了絕大多數例項,哪怕只是冰山一隅,也能證明禱文不只是隱喻。
也許人們順著道途前行時到某處,就會陷身於困苦扭曲的異境跋涉,而透過某些途徑,人們也能召喚它們侵蝕現實,就像往湖泊中倒入墨水。
一切都是猜測。
“你不繼續走了?感謝那邊的人體警示牌,至少他讓你多了點耐心。”白尹在他身後的臺階上說。
她一邊說,一邊拿探照燈對著樹中人晃了晃。他笑得非常甜蜜,像是在做美夢。“要是你落在裡頭,滿身都刺著樹枝,你會夢見誰呢,詐騙犯先生?”她問道。
寧永學回過身看向對方,一時半會沒說話。他總不能說自己從沒做過夢。
“雖然我想說點更難聽的,不過看你一臉猶豫,連話都不會說了,還是很難得。”白尹又把探照燈光晃回來,對準寧永學,“可以別木然地盯著我發愣嗎?”
他又想起了白尹站在樓梯口陰影中打量自己的神情。“剛才我在樓梯口受驚了。”寧永學搖搖頭,他似乎有些困擾,“我是說真的。”
“一路過來怪物沒嚇到你,我卻嚇到你了。”
“你比它們更出人意料。”
“你可真會說話。”
寧永學往身後的窄樓梯退回一步,站在她身旁。“當時你躲在陰影裡一聲不吭,看著像個女鬼,我差點以為你要異變了。”
白尹關上探照燈,很快附近又陷入一片黑暗。探照燈的電池畢竟是有限的。
“我可沒躲起來,只想往下一層走,這是我們說好的。”她眺望著黑暗的走廊說,“不過,當時看你的小動作,我就覺得你很奇妙,像是在舞臺上扮獨角戲。”
“你都看見了什麼?包括心理活動嗎?”
“我會猜測,”白尹說,“只是猜測——你覺得我還站在顧叔旁邊;你覺得我聽見我爸叫我,所以我就猶豫了;你覺得我該往前半步,然後又往後半步,反正就是動不了,不知道該往哪走。當時你沒怎麼多想就想往旁邊伸手,要我猜......”
“不能是想拉住你的手嗎?”
她笑了:“不合你的風格,分明就是想搶探照燈。”
“確實不合。”寧永學只能聳聳肩。
“跟著就是拋棄所有人,一個人往後退吧?這是什麼?某種奇怪的本能嗎?”
是的,是本能,對一個僅僅信任自己的人來說,這就是本能。畢竟正常人幾乎不可能接受他的行為邏輯。
“我多少還是把你當成了迷途少女。”寧永學說。
“迷途少女嗎?用詞是很文藝,但你可真會說笑。就算你走上迷途了,我也不會走上迷途。你才應該看看你自己,冒險家先生,一路追著所謂的秘密無法自拔,看著和掛在樹上做夢的人也差不多。”
也許她說得對,他以自我滿足的方式追尋著秘密,和常人不大像,反而和做夢的人很像,心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