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老安東(第2/2 頁)
然衰弱下來,在十多步遠的距離變成濛濛細雨,積雪逐漸化作溫暖潮溼的黃褐色沼澤,黑暗的天幕也逐漸析出一股昏暗的光暈。
在頭頂上空響起了遙遠的、非同尋常的鐘聲,如同在黃昏之地的景象。當時寧永學以為是教堂的鐘聲,現在一看,可能完全不是這回事。
空氣中瀰漫著燒焦的氣味,犬魔吃人時也在現實產生了相似的氣味,不怎麼濃重,但是渾濁又刺鼻,讓人厭惡。這種氣味加劇了他的頭疼和虛弱感。他感覺異常噁心,他已經快分不清不適感究竟來自曲奕空還是來自他自己了。
奧澤暴忽然把他扔了下去,自己消失在黃昏的霧氣中。
寧永學乾嘔了一聲,在潮溼的腐土上爬起來,覺得腦子嗡嗡得響,窒悶感讓人更加想要嘔吐。他抬腳往前跑,中途磕到了不止一棵樹,腳步跌跌撞撞,感覺像是喝醉了。
昏黃的霧氣越發渾濁,幾乎淹沒了膝蓋,順著面板繚繞而上,黏著在此,像是滲進了他的胃,想把胃液和殘渣從食管裡卷出來。
寧永學一邊咳嗽,一邊扶著樹幹前進。他踱步走進一處經受了相當程度蹂躪的戰場,看到附近的樹木大多都坍塌在地,一具具舒展著枯黃根鬚和灰綠色藤蔓的畸形動物屍體在四周橫陳,層層疊疊,身軀都被壓在倒塌的樹木下面,頭被其它屍體蓋住。
這麼多的屍體,但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心的人。
他往前跨出,——就在這一瞬間,他覺察到極端刺鼻的霧氣,那種渾濁的焦味幾乎是從地裡滲了出來,把一切都浸染得無比衰敗。
他把嘴捂住。
他覺得自己看到了在曲奕空的臆想裡出現了很多次的場面,但是說不清這究竟是在夢裡還是真實發生的:
在最深處,在衰敗的昏黃色光暈籠罩下,在坍塌的樹木中間,在一具具血淋淋的畸形動物屍體中間,曲奕空屈膝、弓步站在一大片陰影下,——她雙手緊握著刀刃向前推去,沒入某人的胸腔。
她面朝一片漆黑的異域面罩抬著頭,瞳孔緊縮,頭髮散亂,大股鮮血從她咬死的牙關裡不停滲出來。
光暈勾勒出那片陰影的輪廓,身形和奧澤暴幾乎沒差別,腰肢苗條,肩膀寬闊,像是條人形的狼,只是奧澤暴要更纖細精緻,而他更加魁梧。
他的面罩是全封閉的,有種和本世界風格迥異的流線型設計,邊緣像是延伸出了許多條蜘蛛的長足,緊扣在腦後。他身上棕色皮質大衣像是某種異域生物的皮,被切出不止一道豁口卻在自行縫合。斑駁血跡沾染其上,很快就被汲取、吸收,無法再看得到。
他把一柄制式軍刀順著曲奕空的腰劈了進去,在她把短刀順著他的胸腔往心臟扭動的時候,他也把劍往她的脊椎一點點往裡劃。
儘管她傷勢如此嚴重,卻沒有血腥的渴望,也沒有異常的情緒,連她心裡的利刃之相都在往一片虛無中流失、剝落。
虛弱感、麻木感、撕裂感,這些感受強烈無比。刀刃每在她體內停留一個瞬間,它們就更加強烈,逐漸把她剝離成一個被自己的道途撕裂後卻又一無所有的廢墟。
曲奕空身上的傷口不止這點,雖然都沒有這記刀傷嚴重,但她全身幾乎都帶著血淋淋的刀傷。每次刀傷都意味著一次剝離,將道途給予的能力從她心中撕裂,最終只會留下她純粹的武藝。
寧永學看不到老安東大衣下的身軀,也看不到他面罩下的神情,自然很難說得清老安東受了多少傷。但當時自己快被曲陽折磨死了,銷魂秘術徹底激發,它給予曲奕空的能力一定讓他非常不好受。
但她馬上就要死了。
老安東把另一隻手掌往上張開,那幾乎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寧永學感覺什麼東西在他手中扭曲了,遠方此處和近在咫尺的彼處變成了同一處。
他合攏手掌,用無法理解的方式站在了寧永學旁邊,而他看起來根本沒有動過腳步。那柄制式軍刀順手向他劈下,堪堪碰到他脖子才停下。
“你還是過來了。”老安東隔著血紅色的狹長鏡片和他對視。
“你受了感召,安東?”
“沒什麼不能受的,也沒什麼不能選擇的。”
“有什麼必要殺害她?”
“有什麼必要不殺害她?我的狩獵永無盡頭,你的愛人也不過是路上的一個,孩子,這也是你自己的使命。”
“我沒有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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