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烏鴉嘴(第1/2 頁)
“要摘耳釘嗎?”
“你就這樣戴著。”曲奕空把疊起來的睡袋抱到地上,鋪展開來,“不是說在被詛咒的地方人們都會做噩夢嗎?我們還沒在這邊睡過覺,總要以防萬一。”
“我從來不會做夢。”
“就是因為你不做夢才讓你戴著。”她說,“要是橋段是真的,你就能來我的夢裡搭把手了。”
......
寧永學從落滿灰塵的地板爬起來,很快就確認了四周狀況。
這地方是村落入口的教堂。
考慮不可能有人把他們從蟲巢人的巢穴旁邊拖出礦井,拖下山,一路拖到這裡,再考慮曲奕空的烏鴉嘴,這地方應該是個夢,所謂的詛咒之地必備的橋段。
烏鴉嘴應驗的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寧永學環顧四周,看到環境的色調異常昏黃,就像加了層老照片的濾鏡。空氣則潮溼又粘稠,像在澡堂裡一樣,讓人感覺很氣悶。
明明來的時候是冬季,教堂裡卻很溫暖,不停從頭頂的橫樑上往下滴答著水珠。水珠也泛著渾濁的淺黃色,落在地上,和灰塵黏在一起,帶著股粘滯感。
教堂里人很多,都坐在長椅上祈禱,低沉的話語聲響成一片,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寧永學一眼就看到曲陽說已經死了的兩個薩什人,——滿頭亂髮的傢伙和紋身的光頭。他們倆也在人群裡面祈禱,目光很茫然,和其它人沒有任何區別。
寧永學也看到了路上遇到的所有村民,包括大人,包括那個咬蘋果的少女,其中還混著不少陌生人,著裝絕對不是本地村民。有一部分陌生人甚至穿著無臉蟲巢人幼體的衣服,想來都是這些年裡不幸在礦井遇難的傻瓜。
人群裡沒有曲陽,沒有阮東,沒有劇組裡的人,沒有臉上纏滿繃帶的傢伙,也沒有他表妹和老安東。
如果說死人會匯聚在夢中,——暫時把這裡稱作夢,那曲陽還活著,阮東還活著,劇組裡的人也活著,但整個村落的人應該都死了。若把死亡看做村裡居民的正常狀態,臉上纏滿繃帶的傢伙就不正常,他表妹和老安東也不正常。
寧永學張望了一陣才找到曲奕空。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曲奕空的夢,沒有她的身影實在說不過去。
她渾渾噩噩,不言不語,和其他人一樣茫然,不同之處在於她抱著膝蓋,坐在教堂角落的地方,表現出本能性的不合群和拒絕感。他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她沒反應,他又伸手想晃一晃她的肩膀,但摸了個空。
她在一瞬間變成了初中學生,整個人縮水了一截。
你他媽在逗我?
寧永學就不信她還會縮水,有本事就變成小學生。他繼續伸手。這次曲奕空沒縮水了,一把刀從他手上飛掠過去,直接就在手背開了個豁口,把靜脈都切開了。
真有你的,寧永學把手捂住,你就這麼讓我給你搭把手的?
“你還記得起自己是誰嗎?”他蹲下來提問,可是她沒有回答。她一聲不吭,拒絕任何言語交流和身體觸碰。
在若干次提問以後,寧永學沒有得到任何回覆,但村落的上空響起了非同尋常的鐘聲,既不是給人下葬,也不是慶祝節日,昏黃的陽光也暗淡下去,變成了暗淡的灰綠色。
人群結束了祈禱,大家都齊刷刷地站起來,往教堂外走去。寧永學打量每個人的臉,覺得他們都一樣,迷迷糊糊,而且再也沒有清醒過來的可能性了。他們已經死了,但是他們的意識似乎會永遠困在這裡。
人群發出朦朧的嗡嗡聲,談論著森林裡遊蕩的異物,還談到了一個人形的影子一直在附近徘徊躲藏,雖然只有隻言片語傳到寧永學耳中,但是他立刻明白了:表妹也被噩夢困擾,但她有影子跟著,想辦法擺脫了其它村民遭遇的厄運。
過了一會兒,人都四散離開,教堂裡也變得空空蕩蕩,曲奕空卻還坐在牆角落裡發呆,彷彿是放學以後永遠最後一個走的自閉學生一樣。
寧永學本來打算在教堂裡看看,卻見到講壇上的神職人員向這邊走了過來。這人個頭高大魁梧,身體籠罩在黑色長袍中,臉上扣著兜帽,顯得朦朧詭異。
寧永學既沒法看到他的臉,也沒法看出他的性別。
這人無視寧永學的存在站在曲奕空面前,審視她的形象——寧永學是擅自闖入她夢境的異物,對其他人來說,他似乎是不存在的。
“手裡的東西不錯,小傢伙。”他用沙啞的薩什話說,“為什麼會在這裡一臉迷茫呢?需要幫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