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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買了糖葫蘆,在小廝的指引下尋到雅間,還未推門入內,就聽見一道熟悉至極的嗓音。他欣喜若狂,連忙撞進去,卻恰恰聽見最後一句,便似一盆涼水兜頭淋下,叫他心臟連同血液均被凍結。便是過了六百餘年,主子對鬼神的厭憎與戒備還是沒變。
不,終究有一些東西改變了,他年輕幾歲,儒雅俊逸的面龐染上了邪肆與暴戾,原本溫潤清亮的雙眸仿若深不見底的寒潭,沒有一絲兒暖和氣。他看著自己,就像看著一個素味平生的陌生人,相同的容貌,卻掩蓋著不同的靈魂,他是主子,卻又不是主子。
九皇子他,果然是主子的轉世。有姝已能確信這一點,微張著嘴,傻乎乎地叫了一聲“主子”,然後遲來的難過傷心,與被遺棄放逐的委屈,齊齊湧上心頭。但他拼命忍住了欲脫出眼眶的淚珠。便是過了六百年,他對主子的承諾還是不變,他會小心謹慎地保持與他的距離,決不讓自己的特異能力成為他的隱患和困擾。
既已不相識,又何須相認?當一個陌生人,遠遠看著就好。
當有姝還在發呆時,屋內眾人被房門撞開的哐當聲吸引,紛紛轉頭回望,然後愣住。他們萬萬沒想到傳說中不學無術的臨安府第一紈絝,竟長成這副模樣!粉嘟嘟、肉呼呼、圓圓臉蛋、圓圓眼睛、圓圓小…嘴兒,連兩邊的耳…垂也是圓溜溜的,看上去果然玉雪可愛!就這長相,真是乖巧的叫人心都快化了,即便穿得再俗氣,眾人也說不出半句刻薄話。
其中又以九皇子最為失態,他手中的茶杯已經打翻,滾燙茶水順著桌沿澆淋在大…腿上也未能令他回魂。少年甫一入門,他就被他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說老實話,他的長相算不上絕世,但氣質卻格外獨特,便是再俗豔的衣裳也壓不住那空靈之感。他就像一片雲朵,一粒雪珠,一滴甘露,悄無聲息往你心裡鑽,待你感覺到甜味去探尋時,卻又消失不見。
九皇子既心慌又喜悅,也不知這心慌喜悅究竟從何而來。他完全沒辦法思考,下意識回道,“主子?誰是你主子?”若少年果真像趙玉松說的那般意圖討好自己,便會順桿直上,說自己是他主子,自己也就馬上應下,從此日日與他為伴。甚好,甚好!
他心情激動,竟又不知為何如此,只一味跟著感覺走。他要有姝,沒錯,世上唯有他才配叫做“有姝”,其餘人等都是贗品!都是該死的贗品!
然而他緊張之下忘了緩和表情語氣,這一問竟帶上了厭惡的意味兒,不僅趙玉松等人產生誤會,連有姝也臉色煞白,眼眸溼…潤。這一幕,仿若上一世的重現,倘若主子當面攆他離開,大約也是用這種口氣。他已經不想再做他的主子了,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有姝剋制住滿心難過,訥訥道,“抱歉,草民逾矩了,草民叩見九殿下,還請殿下恕罪。”話落中規中矩行了個禮。
九皇子滿腔鬱氣堵在喉頭,差點沒被憋死。他麵皮漲紅了一瞬,才擺手道,“起來吧,坐。”指的卻是自己身邊的空位。
因氣勢強盛,就連兩位伴讀也不敢與他捱得太近,久而久之他左右位置都是空的,絕不許旁人侵佔。然而今日卻主動相邀,如此異常舉動立刻引來眾人側目。但有姝本就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若非爹孃交代了任務,恨不能現在就回家,於是掙扎猶豫,半天未曾就座。
當九皇子手指發…癢,欲把少年拉到自己身邊時,站在他右後方的近侍忽然驚叫起來,“不好了,殿下您被茶水燙到了!”這盞茶是他親手奉上,究竟燙到什麼程度他自然知曉,當即慌了神兒。
九皇子蹭掉一根頭髮,仲康帝也會大發雷霆、追責問罪,更何況燙脫一層皮。一群人連忙圍過去檢視,有姝則順勢退後。他並非不擔心,也不是不關切,但那又如何?方才主子與眾人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現在的自己,之於主子不過是個攀附權貴的小人,比上輩子更為不堪。
所以,就讓美好的回憶留在心中,再不要去徒增困擾。而且,這份美好現在唯有他一個人記著,說出來也就成了痴心妄想,反被人不齒。有姝默默繞到門外,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著糖葫蘆,目光悠遠。
當少年走出自己視線,九皇子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焦慮,若腰間配有寶劍,恨不能把所有擋道的人全砍了。
“滾一邊兒去!”他一腳踹開意欲替自己卷褲腿的近侍,又推開趙玉松等人,急急忙忙追到門外,恰好與舔…著糖葫蘆,眼睛又大又圓的少年對視正著。從對方眼裡看見面龐扭曲猙獰的自己,九皇子心中一慌,連忙調整狀態,轉眼又是那個俊美無儔、狂放不羈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