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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件大事兒忽略了,誰知道她在“燕大”受了那樣的委屈?誰知道她在外國一耗就是十年?天下沒有不開的花兒,這十年裡頭姐姐能做了她的主?要是嫁了個黃頭髮、大鼻子的洋人,你也一點兒咒兒沒有!她還是小,還是傻,沒個管束太任性,一步走錯了,還能當真宰了她不成?當姐姐的恨她,但又有什麼法子啊?這個不爭氣的丫頭!
韓太太伏在枕頭上,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把我妹妹毀了!”
“你把你自個兒也毀了!”
“你把我們孃兒倆早就忘了!”
“哦,忘了?”他茫然地抬起頭,“我……忘不了啊,要是真忘了,我還會回來嗎?”
“回來?誰叫你回來的?”韓太太猛地轉過臉來,“既然做了那樣的事,又何必回來?你們不會隱姓埋名,躲得遠遠的?連封信也別打,一輩子也別回來,我眼不見,心不亂,只當你們死了,還能留個念想,祖墳上沒有你們的骨頭,倒落個好名聲!現在這算個什麼事兒?回到家裡來噁心我,站到臉前頭氣我!韓子奇,你好狠哪!”
“壁兒,我哪有這樣的心?”韓子奇痛苦地揪著自己的衣襟,胸膛裡的那顆心在慌亂地跳動,“你不知道,在海外漂流的人是多麼想家!無論我走到哪兒,只要能見著箇中國人,甭管是福建的、廣東的、四川的、山東的,都親得了不得,我們是沒孃的孤兒啊!天天盼著家裡的信,天天打聽中國的訊息,誰又能說得清啊,在報紙上只看到哪兒被燒光了,哪兒死了多少萬人,我心想家準是完了,沒指望了!好容易盼到日本投降,我們大哭了一場,試著寫了那封信,還根本沒料到能收到迴音!接到你們的信,我的手哆嗦得不敢開啟,不敢看,是她念給我聽的,信雖然只有一句話,但那一句話就把我的心揉爛了!我接過來看,這是……天星的字跡吧?我兒子會寫信了!兒子,我還有兒子,還有家!回去吧,回去,在外頭一天也不願待了!那時候,英國早就不打仗了,我們離開了亨特家,另外租了房子。她到底也沒上完牛津大學,就在一所華人學校教書了。學校想長期聘用她,希望我們能留下來。可是,能留住嗎?接到天星的信,還有什麼人能留住我們?我們還是……回來了,兩個月的輪船,走得太慢了,心恨不能一步跨到家!”
“別這麼‘我們’、‘我們’的了,兩口子似的!”韓太太聽得心酸,又聽得各漾,當多種情感交錯扭結的時候,梳理是困難的,“你想家許是真的,她能跟你一樣?她還想回來?還敢回來!”
“她不敢……”韓子奇悽然地捂住臉,手指敲打著額頭,“離家越近,她越慌,不知道回來該怎麼見你!船到了上海,一上岸她就哭了:”總算踏上中國的土地了,就算回到家了吧,不走了!‘我進退兩難。第二天,她又改變了主意,還是跟我一起上了火車。她不能不回來,這兒也是她的家,有她的祖墳,有她的親人;死了的,活著的。她想你們!“
韓太太一愣,從床上坐起來,“你不是說她還在上海逛嗎?”
“不,”韓子奇垂下頭,“當著大姐,我不得不那麼說。她回來了,跟我一塊兒回來了……”
“在哪兒呢?”
“在旅館裡,到了家門口,她又猶豫了!我只好先把她安頓個地方,再跟你談……”
“談什麼?她能住店住一輩子,讓你偷偷摸摸地養一個‘外家’?她能永遠不進這個門兒?能捂著天下人的眼睛、耳朵?”韓太太的心亂了,遠在天邊的大火,眼瞅著要燒著眉毛了!
“你說……該怎麼辦?”韓子奇完全沒有了主意,一切全憑妻子定奪了。
“唉!”韓太太無力地發出一聲又怨又怒又憐又悲的嘆息,“把她接回家來吧,家醜不可外揚,過去的事兒都壓在舌根底下吧!她沒死在外頭,也是為主的祥助,回來了,我不打她,不罵她,連大姐都不能讓她聽出影兒來,就算混滅了;過些日子給她找個主兒聘出去,當姐姐的也就盡了責任了。往後永世不來往,也不想她了!你也永遠不許再答理她!”
“這,恐怕也難……”韓子奇膽怯地望著她。
“怎麼著?”韓太太心頭火起,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最大限度,“我可是把苦處都往自個兒肚裡咽,把面子都給了你們,你們倒還不答應?你當這是在曉市兒上買東西呢,跟我討價還價,得寸進尺?你還憋著什麼狗雜碎?說!”
韓子奇垂下頭,“我們……有了孩子了!”
“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韓太太被驚呆了!
東廂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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