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部分(第2/4 頁)
曉京便在這一期壁報上用英文發表了贊詩:《毛澤東,我們的父親》。
但也並不是所有的中國人都沒有理睬西方的“聖誕”,謝秋思就收到了她父親從上海寄來的“聖誕卡”。早年住在英租界,他們是每年都過這個節日的,未必信基督,只是“入鄉隨俗”。後來就成了習慣,到了這一天,父親或是給她買條項鍊,買件衣服,或是乾脆給她點錢,想買什麼買什麼。今年則只是寄來了一張“聖誕卡”,以示節儉。上面寫了兩句賀辭,和“聖誕”毫無關係,而是如今人們常用的一副聯語:“聽毛主席話,跟共產黨走。”可見老父用心良苦,一個正在改造世界觀的資本家希望下一代能改造得更好,而並不覺得自己的走姿有些像邯鄲學步那麼不大像樣兒。
接讀父諭,謝秋思大哭了一場。父親不知道她“走”得多麼艱難!
那天的生活會,名義上是“重點幫助唐俊生”,其實箭鏃都落到她身上。鄭曉京口口聲聲“肅清資產階級思想的流毒”,而全班只有她一個人是“資產階級”!唐俊生的家庭出身是店員,比她強多了,骨頭卻比她還軟,彎著個水蛇腰,朝鄭曉京痛哭流涕:“我意志薄弱,立場不穩,沒有抵制住資產階級思想的侵蝕!我羨慕謝秋思的資產階級生活方式,講吃、講穿,被她的小思小惠迷住了雙眼!她……她後來不跟我好了,我還留戀!她去找楚老師,我還……盯過梢,我……我汙衊了楚老師,我對不起老師,對不起黨的培養!……”謝秋思真後悔啊,自己當初為什麼會看上他呢?這個人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兒男子漢的氣息,完全是個奴才、亂咬人的狗!父親平時說的“近君子、遠小人”就是要她時時提防這種小人,可惜她意識得太晚了。甩都沒甩脫,還受了他的害!於是,鄭曉京便饒了唐俊生,朝著謝秋思猛攻,什麼“妄圖腐蝕班主任”,“和無產階級爭奪接班人”……罪名比她老子戴得還大。父親作為“民族資產階級”的“代表人物”,沒有受過這樣的鬥爭,有時候還去市裡開開會,為了“體現政策”,擺擺樣子,人家還稱他“謝先生”哩!她不明白:“資產階級”的子女,連對班主任有些接近或者流露出一些好感都不許嗎?哼,“資產階級”的女兒總也要嫁人的,不許找你們無產階級,只能嫁“資產階級”嗎?那倒好,“資產階級”永遠也不會斷子絕孫!
謝秋思並不像唐俊生那麼軟弱可欺。她雖然沒有高貴的血統,卻也有值得驕傲的資本:漂亮、富有、成績優秀,如今班上少了韓新月,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和她較量了。在整個會上,她一言不發,不肯低下高傲的頭,不相信自己就已經一敗塗地……
現在,那個會已經過去了兩個星期。據鄭曉京說,她要把班會的情況向楚老師和系裡以至校黨委彙報,也許早已經彙報過了。謝秋思等待著更大的打擊,卻遲遲未見動靜。倒是原來私下流傳的“謠言”卻公開了,擴大了,鄭曉京始料不及,事與願違!
雪花靜靜地落在未名湖上,冰封的湖面和蕭疏的樹木都披上了素妝,像是新嫁娘潔白的婚紗。湖心小島上,徐徐走動著一個少女的身影。她在雪中待得太久了,墨綠色的啥味呢大衣和裹著頭髮的鵝黃|色圍巾都掛上了雪粉。一雙做工精巧的半長筒墨色皮靴輕輕地走動,留下一串環繞小亭的腳印,雪花隨之便又去充填它們,皮靴再次踏出新痕……
謝秋思久久地矚望著北岸的備齋。她的腳下有一條小路,連著石橋也連著北岸,白雪一直鋪到備齋門前,她只需要幾分鐘就可以走過去。但她卻遲遲地沒有向那邊邁步。她已經兩個星期沒有走進那裡。就在那天晚上,《紅與黑》;第二天,《我的失戀》、生活會;急風暴雨,電閃雷鳴……她就再也沒敢叩動那間書齋的門。鄭曉京已經明確告訴她了:“楚老師對你根本就沒這個意思!”她應該相信的,卻又不願意相信。楚老師仍然和過去一樣上課,看不出對她有什麼特別的親近或者有意疏遠。他很穩重。要“近君子”也很難,現在就更難了。今天下午,楚老師沒有課,現在一定關在書齋裡埋頭用功。但她不敢去打擾他,擔心碰上什麼人,又添什麼閒話。她只想在這裡遠遠地看一看他住的那個地方,或者等他出來,湊巧了能往這邊望一眼。那她就裝做偶然路遇和他打個招呼,看他在沒人監視的時候對她有什麼表示。她知道這樣做是有風險的,但她不能阻擋自己的意志。她在心裡並不否認,自己已經真的墜入情網了,不再像過去和唐俊生在一起那樣吃吃玩玩、過後又覺得無聊,現在有一種斬不斷的激|情撩撥著她、困擾著她,她對那個比她年長比她強大的男子漢不僅愛慕而且簡直是敬仰,今生今世如果沒有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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