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4 頁)
”像一幅難以銷蝕的石雕組畫深深印刻在我的腦海中。
適逢退潮,投石可逾的海峽變得更窄,眼見兩岸的海灘在迅速裸露延伸,似迫不急待地要奔跑靠攏、擁抱握手。
對岸有一持槍哨兵,這是我見到的第一個會動會喘氣的貨真價實的“國軍”。我很興奮,向他使勁揮手,扯著脖子喊:你好——!
片刻,他也開始揮手。
我更興奮自己被他發現,那時,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手臂能夠無限加長。
他呢?
在胡裡山海濱,一女童瞪著美麗的大眼問:“媽媽,對岸是什麼地方?”
媽媽說:“臺灣呀。”
大陸人眼中,金門=臺灣。誰都明白,這是一種尋求慰藉的自欺欺人,但當眼前驀地出現一片蔥鬱狹長的對岸,人們的確能夠幻生出“那個寶島原來離我們這麼近喲”的美好遐想,以及這一片國土說啥也不可丟棄的感情。
臺灣人眼中,金門是個什麼概念?偶遇一臺胞,他告訴我:就像你們北京人看新疆、看西藏。
我頗詫異。這是事實。在臺灣,長期以來除了軍人和曾經是軍人的人大多也從未涉足過這個小島。這裡是軍事禁區。四十年來,它完全隔絕於大陸,也半隔絕於臺灣,來往金門,是必須持有一種類似大陸人去深圳沙頭角那樣的特別通行證的。臺灣人可以隨心所欲地去邀遊全世界,金門例外。
儘管槍炮聲早已停息,但金門島依然壁壘森嚴,“國軍”最精銳的部隊貓在山洞裡把望遠鏡對準只有一個步槍射程之遙的大陸。防止傘兵降落的鐵釘遍佈全島。在所有可能登陸的海灘,精心安放了一層層用水泥樁、鐵絲網、深壕構置的鹿砦。埋設的地雷像天上的繁星無以計數,以致於時常有人畜挨炸的事件發生。偽裝過的密密麻麻的碉堡封鎖著港灣和公路交叉路口。仔細觀察,茂密的樹叢間伸挺著黑洞洞的坦克炮榴彈炮炮口。縱橫交錯的地下道路和隧道通向營房、炮臺、哨位、飯店、醫院,甚至一家電影院。數萬全副武裝的軍人像地老鼠一樣長年在炸開堅石修建的地下工事裡生活和工作。一位外國記者寫道:這座島嶼可以為一部火爆的詹姆斯·邦德電影提供理想的外景地,被掏空的它看上去就像一塊佈滿窟窿的瑞士乳酪。
執行戒嚴令是嚴厲而認真的。私人不可擁有小汽車、收音機;電視機的頻率調整器固定在當地的軍用波長上;商店基本不賣或限購籃球、足球、排球、汽車輪胎等等一切可用於漂浮泅渡的物品,有一陣子甚至對乒乓球都嚴加控制;島上居民曾多次要求軍方為他們建造一些游泳池以彌補靠海而不能下海游泳的遺憾;夜晚實行宵禁,絕對不許點燈,街上也根本沒有路燈。黑夜降臨,這邊廈門燈火闌干,那邊金門墨黑一片,如荒郊墳場般沉悶死寂。
據說,金門近年解禁後,狀況已略有改觀。但離一個正常人想過的正常生活無疑仍有天壤之別。
可以理解,金門距廈門太近,而且是一個被大陸三面環圍含在嘴裡的小島,儘管1958年毛澤東就已經放棄了攻金的念頭,但猛虎側榻、豈敢傻睡打呼嘻,數十年來,它就像一隻高度警覺的貓,連作夢也得支楞起耳朵、閉一隻眼眯一隻眼。
古人稱金門為“仙洲”,其意思與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相近。
至今,金門仍留存著它“世外”的一面,但無人敢恭維它是“桃源”。準確講,它是一個武裝到牙齒的海上軍營、 密佈槍眼炮眼的大碉堡、 或生活上照顧不錯的“關押”4萬軍人和5萬百姓的準“監獄”。再換一個角度,它是當今世界各種強大力量較勁抗衡擠壓出來的一個並不有悖邏輯的怪胎,是先是熱戰而後又是冷戰年代的一個過時的剩留物。
從古代到近代,金門和廈門之親同手足,情如伯仲,中國大概找不出另外兩個這樣的島來。這不僅僅因為歷史的金門在行政區劃上多隸屬於廈門,還因為它們得天獨厚的軍事地理方位,兩島唇齒相依、互為犄角,加上小金門、大嶝、小嶝、大擔、二擔、鼓浪嶼、青嶼、角嶼等眾多衛星島環侍左右,在冷兵器時代,天造地設般築就了一座難攻易守,進退裕如的堅固水寨。1662年,鄭成功率軍南征,清軍乘虛襲破廈門,欲再下金門不逞,鄭班師,輕而易舉重奪廈門。
過去,金、廈人他方巧遇,就像現在東三省人湊在一塊,是互認同鄉的。兩地從方言、習俗、服飾、祭把到人文傳統、房舍樣式等均完全相同、如出一轍。自然,金、廈本是一家的最好證明,還是遍佈兩島的有關鄭成功的遺蹟和傳說。廈門自不待言。金門料羅灣是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