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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玲玲第一部愛情小說《愛人》的序又說:“年青的時候渴望當作家,極可能是因為不快樂……開始的時候所追尋的是一個較完美的世界,而直至最近才發現,我所追尋的,其實不過是殘缺的人生而已……我的作品幾乎都只環繞著一個主題,那就是人生的不美滿。”
作品得以結整合書不是件興奮的事嗎?最低限度對自己來說,總是好的,但鍾玲玲如是說:“《愛人》的出現完全是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但我恰巧又是一個在某些事情上十分堅持,終不悔改的人。”
是不是一切文字,都要擺出灰濛的佈景才感人?是不是隻有不快樂的、殘缺的才值得寫?作者總是在一張孤立的木椅上沉思,或者燒一根菸,或者把頭垂下來。
我在很多年後回味一批永恆的金曲,或會發現,全都是慘慘綠綠的,當年諧趣的竟忘得一乾二淨了。昨天有人問起,為什麼總愛寫灰色的歌詞?我說悲哀容易寫得好,又多人共鳴。
有時我寧願這只是個隨便拿來推搪的答案。
別人父親
在街上碰到一個男人,三四五十歲吧——大家要知道,年紀這負累,主要看自己,有些人三十歲已經可以變得可怕;至於四十歲或五十,已經無爭執計較的價值,都差不多了。
男人在我面前,我在他背後,大家中途行走著,他忽然急剎車,來個老虎跳,跌跌撞撞,腳法竟有著孩童的活潑精彩,不知是否念及令人忘形如孩童的快事?我加快幾步超越他,看著他的面目。
可惜這動作和他面部的神情並不相稱,而且也辜負了他身上大好質地的夢特嬌,不過我想,這男子一身佬氣,必定是別人的父親了。做他的孩子真幸福,可以有一個忽然像上了身的父親。這是真心話。
然後我努力想著我認識的一些父親,印象都非常稀薄,證明也並非十分八卦。不過有一個印象比較深,而且令人感動。人已經四十歲,卻喜歡吃雪糕。二者雖無甚關聯,但大多數堅持吃煙不吃雪糕,飲茶不飲汽水,吃客家菜不吃自助餐,以維持形象。如今五十那批父親特別如此。所以此人能吃雪糕,已屬難得。那夜寒風陣雨,我在他們家,他竟然興致到又要吃了,要兒子去買,兒子幸福得很,用慣練的神情拒絕,這個癮起的父親唯有親自冒雨買回來,冬天有雨的晚上吃雪糕。他又常常挑惹兒子和他下象棋,並且不時為舉手欲回的問題爭執。
像這類和孩子對招的父親,本來不算罕見。年紀較輕一批,受過一些新式方法的教育,都會實施執行和下一代混熟這一套。但這父親的稚氣卻全發自性格氣質,單方交手背後並沒有機心。雖然他穿的也是夢特嬌,也不大重要了。
李碧華式
自從李碧華的讀者數量激增,成為暢銷作者以後,便又有一批批判她的讀者或作者出現。萬二分不滿意:重複過去,筆法單調,思想傳統,賣假或淺哲理。
先別管這是否事實,但假如李碧華不是得到太多人的寵愛,尖銳的矛頭或會指向別的標幟,只是或者;而重複,沒有成長,深淺真偽的問題,又得動用大量的精力,冷靜分析才說得清楚。
然而像我們這樣軟弱的讀者,因為鍾情於李小姐筆下的世界:古舊建築、戲班生涯、鴉片煙槍、日本小吃,便覺得有這同道人,不願意挑剔執著。而且我相信她一向都在落力地寫,有時不免下手過重,大量的四字詞,過於敏銳地觀察外物——如此或者便陷於重複和虛浮,漂亮的文字包裹著人生,這往往便是我們情願入口的,很甜;即使寫的是苦情,也悲哀得動聽美麗。這世界,願意把生命看成一具具骷髏,無益地挑剔探究的人,還是不多。
因為李碧華的文字看得人愉快,李碧華式的傷感便得以成為優雅消閒的方式,我便是這樣想這樣看她的雜文小說,先鬆弛一番然後才鼓足氣力咬著唇看西西、鍾玲玲等。而好的東西本來就不一定令人皺眉和深呼吸。
。 想看書來
爭吵過後
L洋名Philip,我們順勢叫他肥佬,而他也確曾肥胖過。肥胖的人表達兇相比瘦人多些麻煩,所以L平日是頗為溫和的。他本來要吃家鄉雞,你要潮州菜,他說,也好。你後來要義大利餐,他說也好。甚至不如上他家吃,也好。整天也好也好,有時不免令人懷疑其實什麼都不太好,大家相處之間缺少摩擦,不夠轟烈。
誰知,L這個曾經肥胖的人,竟然是和我吵架吵得最熟練的搭子。坐下來談得入題便交手。他負責挑釁,我負責動怒。他說五輪真弓老了,安全地帶旋律舊了,《傻女》不那麼動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