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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現在的人多麼不害羞——小夥子當著人們迷住了大閨女……還唱別的許多
歌,都是聽了挺不痛快的,不過這個歌唱得最多。歌中拉長的腔調,並不打擾思索,也不妨
礙用貂毫的細筆,在聖像的“服裝”上畫出皺紋,給聖徒突骨的臉上畫出痛苦的細紋路。窗
下,塗金師戈戈列夫,敲著小小的槌頭,他是一個愛喝酒的老頭兒,鼻子大而發青。在這邊
唱著的懶洋洋的歌聲裡,不時添進了他的枯燥的槌聲,好象蟲兒咬著樹幹。
每個人對於畫聖像都不熱情,不知是哪位兇惡的聰明人把這個工作分成了一連串瑣細
的、喪失了美的、不能引起愛好和興味的作業。斜眼的細木匠潘菲爾是一個狠毒陰險的人,
他把自己刨好膠好的各種尺寸的檜木板、菩提木板拿來。害肺病的青年達維多夫把它們刷上
底漆。他的夥伴索羅金,加上一道“底漆”。米利亞申用鉛筆從影象上勾下一個輪廓。戈戈
列夫老頭便塗上金,並在上面刻出圖樣。畫服裝的畫上背景和服裝。以後,沒臉沒手的聖像
就豎立在牆邊,等畫臉的來畫。
掛在神帷裡和祭壇門上用的大聖像,沒有臉,沒有手腳,只有袍子,或是鎧甲和天使長
的短衫,立在牆上,遠遠望去是很不愉快的。這些五彩的木板死氣沉沉,缺少使他們活起來
的那種東西,但好象本來是有的,只是後來奇異地消失了,這會兒卻留下自己累贅的袍子。
畫臉的畫好了“身體”,聖像便交給另外一種工匠,他照塗金師敲出的模樣,塗上“琺
琅”。寫文字有寫文字的工匠。
最後塗亮油是工頭自己動手。工頭叫伊凡·拉里昂諾維奇,是一個安詳的人。
他的臉是灰色的,小小的鬍子也是灰色的,盡是絲線一樣的細毛,眼睛也是灰色,特別
凹陷而且充滿悲哀。他笑得很好,但人家無法對他笑,總覺得有些不適合似的。他很象柱頭
苦行僧西梅翁聖像,跟西梅翁一樣瘦,一樣乾癟,連他那呆鈍的眼睛也好象透過人和牆似看
非看地凝視著遠方。
我到作坊來幾天之後,畫神幡的師傅卡別久欣,頓河的哥薩克,喝醉了酒跑進來。他是
一個漂亮男子,氣力很大,進來時咬著牙齒,眯細著女人樣的甜蜜的眼,默不作聲地揮起鐵
的拳頭,見人就打。這個身材不高而勻稱的漢子在工場裡亂竄,好象貓在老鼠窩裡一般,大
家都狼狽地避往屋角,在那裡互相叫嚷:“打呀。”
畫臉的葉夫根尼·西塔諾夫用凳子砸狂暴者的腦袋,把他碰昏了。哥薩克人坐在地上,
大家馬上把他按倒,用手巾捆起來。他象野獸一樣想把手巾咬斷。葉夫根尼就發狂地跳上桌
子,兩肘靠緊腰邊,做著向哥薩克人撲去的姿勢。他是高大個子,渾身結實,一撲下去,準
把卡別久欣的胸骨壓得粉碎。但這一剎那間,穿著大衣戴著帽子的拉里昂諾維奇走到他身
邊,用指頭威嚇著西塔諾夫,認真而低聲向工匠們說:“把他抬到門廊裡去,讓他醒醒
酒……”把哥薩克拉出了工場,把桌椅擺好重新坐下做工。大家交換著簡短的言語,談論哥
薩克的氣力,預言總有一天他打架會被人打死等等。
“要打死他不容易,”西塔諾夫好象講他熟悉的工作一樣很沉靜地說。
我望著拉里昂諾維奇,不解地想著:為什麼這些強壯狂暴的人這樣容易服從他呢?
他告訴大家應該怎樣工作,就連本領高強的工匠也都聽他的話。他教卡別久欣比教別人
更多,對他講的話也更多。
“卡別久欣,你既然叫畫師,就得畫得好好兒的,用義大利的風格。油畫一定要有溫暖
的色彩的統一,可是你,白色用得太多,把聖母的眼睛,弄得那麼冷冰冰的,帶一股肅殺之
氣。把臉頰畫得跟蘋果一樣紅,眼睛同它配不上,位置也安排得不對,一隻看著鼻樑尖,一
只卻移到太陽穴去了。結果臉部沒有神聖潔淨的感覺,卻變成狡猾庸俗的樣子。你不用心工
作,卡別久欣。”
哥薩克人聽著,歪著臉,接著,女人樣的眼睛不怕羞地笑著,發出好聽的聲音說,因為
喝醉過酒,嗓子略略帶嗄:“嗨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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