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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恭逢這般盛典,不要說有整齊酒席款待,就是空來看看,也是平生罕見的奇逢。於是沾親帶故,平日受過賑濟,平糶過米糧,城裡城外計程車民百姓,十分中到來九分九厘。原起有備下的酒席,只因來得人客太多,不能周備,只得把餚菜合成一處,每人一器,兩個饅頭,一大杯茶,聊且走散,另卜了日子治酒請謝。
晁梁自己題了本,求自動工本,為母建百歲餘齡牌坊。奉了旨,僱人興工蓋造。縣官亦親自上樑,也有許多親朋作賀。這一日,晁夫人甚是喜歡,正是三月三日不暖不寒的天氣,客去以後,還與春鶯、晁梁夫婦、孫子晁冠閒坐敘話,交了二更,方才就寢。晁夫人睡去,夢見月光皎潔,如同白晝一般,街門旌旗鼓吹,羽蓋幡幢導引著一位戴金冠朝衣的一位天神,手捧黃袱包裹的敕書,至門下馬,進堂朝南正立,叫晁夫人設香案,換衣接詔。晁夫人排完了香案,換了朝衣,跪於香案之前。天神宣詔,聲音極其清亮,讀的是文章說話,晁夫人不甚省記,止記詔書說道:“福府洞天之主,必需積仁累德之人。爾鄭氏善行難名,懿修莫狀,是用特簡爾為嶧山山主”云云。天神宣詔已畢,與晁夫人作駕行禮,請晁夫人自定赴職之期。晁夫人信口許他三月十五日子時辭世。晁夫人仍同了晁梁,送那天神出門上馬,看那天神隨著儀從,騰空向東南而去。
晁夫人得此異夢,醒來正是五更。晁梁四十餘年,依舊在晁夫人裡間作房。晁夫人醒時,晁梁亦從夢中魘醒。晁夫人將晁梁叫起,立在床前,告訴他夢中這事。晁梁道:“兒剛才所做之夢,與娘夢見的一字無差。因夢往佛閣上安放天詔,一腳踏在空裡,所以驚醒。”晁夫人道:“既是咱孃兒兩個同夢,此事必然是真。我既許過他三月十五日子時辭世,這不過十來日的光景,你可凡事料理,不可臨期無備,一時卒忙卒急了。”
晁梁合姜氏也都哭了。晁夫人道:“怪帶孩子氣!我活了一百單五歲,古往今來,普天地下,誰有似我的?你兩口兒還哭,是待叫我做彭祖麼?”晁梁道:“俺的心裡敢仔指望叫娘做彭祖才好。”晁夫人道:“你哥雖是我的長子,淘氣長孽,我六十歲沒過個舒攤日子。自從得了你,後來你又娶了媳婦,我倒散誕逍遙的,過了這四五十年。這要你哥在,他凡事都攔著,只知道剝削別人的,他也不叫我行這些好事。你兩口兒又孝順,又凡事的安當,我也沒有話囑咐你們,常平糴糶的事,千萬別要住了。你看這們些年,天老爺保護著咱,那一年不救活幾萬人,又沒跌落下原舊的本錢去?小璉哥兩口兒好看他,你孤身沒有幫手,叫他替你做個羽翼,也是咱晁家的後代,況且他又是個秀才,好合你做伴讀書。萬一後來同住不好的,好割好散,別要叫他過不得日子。陳師孃是個苦人兒,既養活著他,休叫人下覷他,別叫他不得所。指望你再生個兒,過給你哥,你偏偏的不肯生。停在鄉里這們多年,也不是事,替我出殯,帶他出去罷。就是我,也別停的久了,多不過五七,且墳是�停當的,開開就好葬的了。”
晁夫人歡歡喜喜的囑咐,晁梁合媳婦、春鶯哭哭啼啼的聽聞。說話未了,天已漸明,晁夫人還打了個盹,方才起來。也沒等晁梁料理,叫人將打就的杉木壽器抬到手邊,用水布擦洗乾淨;做就的妝老衣服,吊上繩曬了一曬,裡外衣帶俱驗看堅固;看著叫人做白綾孝幔,白布幃;又叫人買的平機孝布,叫了四五個裁縫,七手八腳忙做孝衣;叫繩匠打繩做榮冠,將一切喪儀都收拾得甚是齊備。街上不論親戚朋友,但聞得晁夫人預備後事,就如他的孃老子將死一般,親朋都來看望,不識認的,都來探聽。晁夫人又不頭痛腦熱,又不耳聾眼花,光梳頭,淨洗面,照常的接待人客,陪茶陪飯,喜喜笑笑,那象一個將要不好的人!人都還說:“‘春三月,不圓夢。’春夢有甚麼準成?”
晁梁請了僧道,在各廟裡誦經建醮,祈佛保安,又懺佛求神,願夫妻兒子各減十年陽壽,保佑母親再活三十年;又許下橋破就修,路窪就補,逢荒就賑,遇生就放,穿單吃素,唸佛燒香:無所不許。從做夢日起,晝夜象那失奶的孩子一般,不住聲唉哼,飯也不吃,黑瘦的似鬼一般。晁夫人道:“晁氏門中,上自祖宗,下至兒孫,都是你一個人繼祖承祧的。你是個讀書人,不明理,不往明白大處想,這們糊塗?天詔叫我做嶧山山神,這是往好處去,倒不喜歡,還要煩惱?”強逼著晁梁吃了兩碗稀粥。
光陰迅速,轉了轉眼,已是三月十四日。但是親朋,都來與晁夫人訣別。晁夫人都有好話相慰,又將箱櫃裡的衣服首飾酌量著都分散與人留做思念。及至日落,幾個族裡的婦人合女兒尹三嫂,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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