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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和娘,我只知道從八歲吃他的飯,穿他的衣裳,他還替娶了媳婦子。他可著實的顧贍我來!”麻從吾道:“依你怎麼處罷?”麻中桂道:“依了我,接他公母兩個老人家進衙來住著,好茶好飯的補報他那恩;死了,咱傳送他。”老婆說:“他姓丁,咱姓麻,僧不僧,俗不俗,可是咱的甚麼人?養活著他!”麻中桂道:“他姓丁,咱姓麻,咱是他甚麼人?他成十一二年家養活著咱,還供備咱使銀子娶老婆的!”老婆說:“我的主意定了,你們都別三心兩意,七嘴八舌的亂了我的主意。快叫人封二兩銀子來,打發他快走!”麻從吾道:“打哩他嫌少不肯去,在外頭嚷嚷刮刮的。這如今做了官,還同的那咱做沒皮子光棍哩?”老婆照著麻從吾的臉噦了一口屎臭的唾沫,罵道:“見世報的老斫頭的!做秀才時不怕天不怕地的,做了官倒怕起人來了!他嚷嚷刮刮的,你那夾棍板子封皮封著哩?”麻從吾道:“沒的好夾他打他不成?”麻中桂呆了半晌,跺了跺腳,哭著皇天,往屋裡去了。把那二兩銀子封了,叫了路上的那個快手,分付道:“適間在那路上看見的老頭子,他姓丁,你叫他老丁,你對他說:‘我老爺到任未久,一無所入,又與軍門本道同城,耳目不便。’把這二兩銀子與他做盤纏,叫他即忙回去。你就同那歇家,即刻打發他起了身來回話。”
那個快手尋到他的下處,說了麻從吾分付的話,同了主人家催他起身。那丁利國不由得著極,說道:“我千金的產業都淨淨的攪纏在他身上,幾間房子也因往這裡來都賣吊做了盤纏,如今這二兩銀子,再打發了這兩日的飯錢,怎麼勾得盤纏回去!”那快手合主人家豈有不怕本官上司,倒奉承你這兩個外來的窮老?原道他真是太爺太奶奶,三頓飯食,雞魚酒肉,極其奉承。如今按了本利算錢,該銀一兩四錢五分,要了個足數,剛只剩五錢五分銀子。夫婦抗了褥套,大哭著離了店家。快手看他走得遠了,方才去回了話。雖是麻從吾幹了這件刻薄事,淮安城裡城外,大大小小,沒有一個不曉得唾罵的。
卻說丁利國夫婦來時,還有路費多餘,僱了頭口騎坐,又有僱的那人相伴。如今僱的那人看了這個景象,怨聲聒耳。丁利國只得將那剩的五錢五分銀子,又將那領紫花布道袍都與了他,叫他先自回去。丁利國剛走到宿遷,婆子的銀簪銀丁香也吃盡了,腳也走不動了,人著了惱,兩口子前後都病倒了。主人家又要趕他出去,店主婆道:“在家投爺孃,出家投主人。他病得這等重了,趕他往那裡去?萬一死得不知去向,他家裡有人來尋,怎樣答應他?況且他說從淮安糧廳裡來,這一發不好趕他別去。”店家聽了老婆的好話,只得讓他病在店裡。過了兩日,夫婦同日雙雙亡了。店家報了縣裡,差捕官來相視了,將他兩件破褥賣了,買了兩領大席捲了,抬到亂葬岡內埋了。剩了幾分銀子,買了些錢紙與他燒化。店家落得賠了兩日的粥湯,又出了陰陽生灑掃的利市。
再說麻從吾從打發丁利國起身之日,兒子麻中桂惱得哭了一場,就如害了心病的一般,胡言亂語,裸體發狂。又自從丁利國夫婦死的那日,衙中器皿自動,門窗自閉自開,狗戴了麻從吾的紗帽學人走,烏鴉飛進,到他床上去叫。過了幾日,飯鍋裡撒上狗糞,或是做飯方熟,從空中墜下磚石,把飯鍋打得粉碎。兩口子睡在床上,把床腳颼颼的鋸斷,把床塌在地下。又過了兩日,這丁利國夫婦都附了,說起從前以往的事來,或罵、或咒、或大哭,除了麻中桂的夫婦,其餘的人,沒有一個不附了作孽的。作祟一日緊如一日。請了法官來鎮,那鬼附了生人,或附在麻從吾兩口子自己的身上,告訴那法官的始末根由。屢次禁制,無法可處。
又去揚州瓊花觀裡請了一位法師來到。那丁利國夫婦的鬼魂起初也還附了人訴說。法師道:“人鬼各有分處,你有甚冤情,只合去陰司理告,怎來人世興妖?混亂陰陽,法難輕縱!”叫:“取兩個壇來!法師仗劍唸咒,將令牌拍了一下,叫:“快入壇去!”只聽那兩個鬼號啕痛哭,進入壇內。法師用豬脬將壇口扎住,上面用硃砂書了黃紙符咒,貼了封條,叫四個人抬了兩個壇到城外西北十字路中埋在地內。雖是空壇,有鬼在內,誰知那兩個壇都下老實的重。走路的看了,不知是甚麼物件在內。從此之後,衙內照常安靜。
過了半月,下了一日多雨,這兩個鬼忽然又在發作起來,比先作祟得更是利害,他說:“你下毒手,要我永世不得出見,我如何又得出來了?”問他說:“你已入在壇內,安靜了半月,卻是如何又得出世?”鬼說:“你那日抬了去埋,人見那壇重,只說裡面有甚東西,每日有人要掘。只因有人巡視,不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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