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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壓制人民。文章之中他引用孔夫子的話說:
〖百姓足,君孰與不足?……臣不知陛下所謂富者富民歟?抑富國歟?
是以不論尊卑,不計強弱,理之所在則成,理所不在則不成,可必也。今陛下使農民舉息而與商賈爭利,豈理也哉,而怪其不成乎?……夫陛下苟誠心乎為民,則雖或謗之而人不信;苟誠心乎為利,則雖自解釋而人不服。吏受賄枉法,人必謂之贓。非其有而取之,人必謂之盜。苟有其實不敢辭其名。今青苗有二分之息,而不謂之放債取利可乎?……今天下以為利,陛下以為義。天下以為貪,陛下以為廉,不勝其紛壇也。〗
他又警告皇帝說:
〖蓋世有好走馬者,一為墜傷則終身徒行……近者青苗之政,助役之法,均輸之策,並軍搜卒之令,卒然輕發;今陛下春秋鼎盛,天賜勇智,此萬世一時也。而臣君不能濟之以慎重,養之以敦樸。譬如乘輕車、馭駿馬,貿然夜行,而僕伕又從後鞭之,豈不殆哉。臣願陛下解轡襪馬,以待東方之明,而徐行於九軌之道,其未晚也。〗
蘇東坡又警告皇帝說,若以為用專斷的威權必能壓制百姓,則誠屬大錯。多少官吏已然降級或革職,甚至有恢復肉刑之說。他接著又說:
〖今朝廷可謂不和矣。其咎安在?陛下不反求其本,而欲以力勝之。力之不能勝眾者久矣。古者刀鋸在前,鼎鑊在後,而士猶之。今陛下蹈堯舜,未嘗誅一無罪。欲洱眾言,不過斥逐異議之臣,而更用人爾,必未忍行亡秦偶語之禁,起東漢黨錮之獄。多士何畏而不言哉?臣恐逐者不已,而爭者益多……陛下將變今之刑,而用其極歟,天下幾何其不叛也?
今天下有心者怒,有口者謗。古之君臣相與憂勤,以營一代之業者,似不如此。古語曰:“百人之眾,未有不公而說。”況天下乎?今天下非之,而陛下不回,臣不知所稅駕矣。詩曰:
譬彼舟流,不知所屆。
心之憂矣,不遑假寐。
區區之忠,惟陛下察之,臣謹昧死。
蘇軾 上對〗
使朝廷文武百官最受激動的,莫如王安石之清除御史臺。最初,王安石的威嚇朝廷百官,倒不是以他那極端而廣泛的經濟政策,而是他對膽敢批評他的御史,憑他狂妄的習慣,一律撤職。於是批評朝政之權受到了摧殘,政府組織的基礎受到了破壞,這樣就觸動了政體最敏感部分。官場全體為之大驚失色,王安石自己的朋友也開始背棄他。
單以排除御史臺的異己一事,就足以削弱對他的支援力量,也引起朝廷領袖的紛萌退意。在中國,監察機構是朝廷一個歷史悠久的制度,其作用就是代表輿論時時對當政的政權予以控制或批評。在一個好政府裡,監察機構必須能隨時對皇帝進冷言,向皇帝反映輿論,這種重要性是不可忽視的。由於其地位如此之重要,監察機構既有重大力量,亦有重大責任,御史如對當權者做強有力的攻擊,可以把一個政權推翻。這種監察作用,在政府的人事和政策上可以引起變動,不過其方法並未明確予以規定,其作用與現代的新聞輿論大致相似。古代此種制度之異於今日者,就是此等監察機構及其反對權,並無明文規定受有法律保障,只是傳統上認為明主賢君應當寬宏納諫;至於皇帝重視他那明主賢君的名譽與否,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倘若他不克己自律,他可以降旨把御史降級、懲處、折磨,甚至全家殺害。有些皇帝確是如此。身為御史者在個人毫無法律保障之下,卻要盡職責向朝廷與皇帝進諫規勸,處境是既難又險。但是像現代,總有對公眾抱有責任感的新聞雜誌編輯,不惜冒監禁死亡之險而向極權政權挑戰的,在過去也總有御史受皮肉之苦、鞭笞之痛,甚至死亡之威脅,而盡其於人民之職責。尤其在東漢與明朝兩代,當時有御史,寫好彈劾奸相的本章,自料必死無疑,在本章呈遞與皇帝之前,先行自縊身死。這些御史正如武士之上戰場,前仆後繼。好皇帝自己愛惜名譽,對於這等御史的處理頗為慎重,因此甚獲美譽而得人望,但是惡人當政則急於塞御史之口,正如現代之專制暴君,總以鉗制報章雜誌之口為急務。
王安石當政之始,元老重臣對他頗寄厚望。現在御史中丞呂晦向王安石發出了第一彈,說他:“執邪見,不通物情。置之宰輔,天下必受其禍。”連司馬光都深感意外。在呂晦同司馬光去給皇帝講解經典之時,呂晦向司馬光透露那天早晨他打算要做的事,從袖子裡把那件彈劾表章給司馬光看。
司馬光說:“吾等焉能為力?他深得人望。”
呂晦大驚道:“你也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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