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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作坊,不是推磨就是踩碓舂粉團,又苦又累,煙癮發作,哈欠連天,景山看見了,難免訓斥:“這是工場,又不是戲院?你再不脫胎換骨改過,那就要毀了!”
“戲院!”他很有感觸,原來他跟隨著保代副常闖戲院,早已學會吹拉彈唱,有時還夾在戲班後臺當吹鼓手,濫竽充數:“我何必在這裡幹苦活?何不闖進徽班去過逍遙自在的日子……”景明百無聊賴中回到堂樓歇息,其日後生活取向如何,不僅會影響自己的前程,還會導致家業的成敗,甚至鬧出人命關天的大事來,欲知他的命運如何,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浪蕩子喜吃回頭草 莽魯漢怒搗爭槽駒
景明在堂樓上書房裡躺下,另一間統鋪上的夥計們都到作坊裡開夜班去了。他躺在涼蓆上,翹起二郎腿,嚼棵草心想心思,時已中秋,窗外月光似水,涼風習習,朝樓窗望去,無意間見到東廂那幢孤獨的平房,就深深地吸了口氣:“春花,久違了!不是我狠心,而是身不由已,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到了那種場合,誰都會墮落的,現我決心改邪歸正,重新做人,你能原諒我嗎?”
此刻他又勾起那個極美妙的夏夜:“月朗星稀,乳霧輕紗般地飄移,在那黃金般的稻草鋪就的大地上,她曾為他展視了美妙絕倫的風姿,投入他的懷抱,長夜漫漫,良宵融融,那是多麼難忘的一夜啊!自此後,他雖然擁有多個女人,那都是楊花水性之女,是別人嚼過的陳渣,逢場作戲,人走茶涼,哪一個真心地愛過他?唯冰清玉潔的春花,才是鯉魚遇汛,暢遊彼岸,領略過得意人生的真諦,是難得的知己,可自己見異思遷,拋玉揀石,如今想起來真是後悔莫及。但他相信春花是真心愛他的,真正的愛情決不會動搖的,也不會因時間而沖淡。只要向她敞開心扉,道出原委,她一定會原諒的。於是他立即跳下床來,披了件白府綢衣衫,悄悄離開堂樓,趁著月夜再次向東院走去。
月上柳梢,河漢橫空,螢火飛舞,秋蟬共嗚,在這條小路上他不知道走過多少回了,而現在竟然蒿草沒膝,他大約半年沒有來了,心裡湧出一股歉意。
他進了院場,明快整潔的竹籬上爬滿了牽牛花在瀉月裡依稀可見,視窗裡傳出一束微弱的燈光,他輕輕地敲了門。好一會,那門勾地一聲開了,在黃橙橙的燈光襯托下,春花出現在他的眼裡——那樣俏麗動人。她剛起床,只披了件半新的春秋衫,酥胸雪脯,露出一抹白綾肚兜,細腰頎腿,這一切都生動地勾畫出一副動人心魄的美人圖。景明看呆了,他接觸那些煙花歌女雖然濃妝豔抹,但都是玩世不恭的行屍走肉,那一個比得上她?“我真渾,怎麼以前沒有發現竟有如此姿色?”
兩人在豆大的燈焰下,默默站著,相對無言。
“春花,我特地來看……”
“你找錯門了吧,我不認識你,誰是你的春花?”她滿腹的怨氣溢於言表,鼻子一酸,流下兩行傷心的淚來,“你以前認識的春花早已不在人世了,請你走吧!”
景明張了張口,正要表白,那門砰地一聲關死了。他上去推了推,見裡面無動於衷,他急了,一邊敲門一邊說:“春花,春花,你聽我說,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錯,這半年來你遭了難,受了苦,我沒有及時來看你。但你知道的,到了那種場合,誰都會身不由已的。其實我從來沒有忘掉你,不然我不會回來的,也不可能向你登門道歉的。那個討飯狗不是天天派人來催我回去麼?但我決意不再回去。為了你,我寧可不做他的“副官”,決意離開官場,不再去吃空手飯。而是回到你的身邊,娶你為妻,與你白頭偕老。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或者深山隱居,做一個平民,或者投靠戲班跑碼頭……
春花用脊背堵住大門,聽著聽著竟然傷心得哭出聲來。他說得何嘗不是?她怎能忘記那刻骨銘心的愛和漫漫長夜的苦守,他畢竟是她賞心悅目的情郎,並心甘情願地向他獻出初夜權。在他離開的這些日日夜夜裡,她候門翹首盼他回到這溫馨的愛巢,甚至茶飯不思,徹夜不眠,哪一晚不候他到天亮?可他背信棄義,竟然忘掉了山盟海誓……
如今他主動找上門來了,向她道歉,態度謙和而誠懇,所作所為也極符合情理,她怎麼能不動心呢?她現在才發覺:自己還是深深地愛著他的,可他來得太晚了,自己已經和別人發展非一般的關係,並懷有別人的骨肉,即使她與他有重歸和好的可能,也不能不對肚子裡的小生命負責啊,於是就斬釘截鐵拒絕:“景明,你回去吧!我們之間已經再沒有復初的可能,這裡不但有你的過錯,也有我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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