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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我了,說說你吧。你這個傢伙現在做事越來越飄忽——記得把頭轉過去,一邊抄一邊說,說不定有人在外頭監視。”
劉平轉過身去,慢慢抄錄著《莊子》,把他的事情和盤托出。這是一次漫長的坦白,劉平心中的秘密藏得太多太過複雜,對每個人都只能吐露一部分,只能三思而言,極其耗費心神。現在終於可以毫無戒備地袒露心聲了,他說得酣暢淋漓,像是一個在黃河中掙扎的溺水者浮上水面,貪婪地吸著自由的氣息。
一直到整部《莊子外篇》全數抄完,劉平才說完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司馬懿閉目不語,陷入深深的思考。劉平的經歷確實太過奇特,所牽涉的人也太多,他不得不在身上罩上一層又一層的薄紗。從伏壽、楊修看來,他是復興漢室的同謀者;從天下看來,他是寄寓許都的孱弱天子;從郭嘉、曹丕看來,他是白龍魚服的皇帝;從公則、蜚先生看來,他是漢室的繡衣使者;如今到了鄴城,他又成了弘農來的狂士。若要把這些順序理清,即使是司馬懿也得花上一段時間。
“義和呀義和,你可……呃……你可真是個撒謊精。”司馬懿感嘆。劉平沒料到他第一句評論,居然是這個,一時愕然,旋即笑了起來。他們當年在河內一起玩耍,闖出禍來,都是司馬懿出面撒謊隱瞞,有時候能瞞過去,有時候卻會被揭穿,劉平那時取笑司馬懿是個撒謊精,想不到這外號有一天會落到自己頭上。
司馬懿微微撇了下嘴,很快收斂起笑容,換了副憂心忡忡的神情:“義和,我聽到了你的經歷,但還是不明白你的打算。你身為九五之尊,為何不惜以身犯險跑來鄴城?你到底有什麼圖謀?”
聽到這個問題,劉平把毛筆擱下,開始重新研墨,墨塊慢慢在硯中化為黑水。
“自從我做了皇帝以後,日夜苦想。但無論我如何思考,都想不出在許都可以扳回局面的辦法。漢室在這個螺獅殼中騰挪,終究是一盤死棋。唯有跳出來,才有廣闊天地。”
時近黃昏,屋子裡已有些黯淡。司馬懿取來一尊銅製燭臺,插上一根素淨白蠟燭擱到案几上,自己則退回到陰影裡。劉平鋪開一張新紙,繼續抄錄內篇。司馬懿倚靠在屏風邊,慢慢地用手拍打著膝蓋。
“讓我猜猜看……”司馬懿閉上眼睛,又倏然睜開,“你借與郭嘉聯手的機會,跳出許都;又借白馬之圍,跳出郭嘉的掌控,來到鄴城——那麼然後呢?”
這是劉平第一次吐露出自己的真實目的,他下意識地左右環顧,壓低聲音道:“我這次來鄴城,是要找一個人。這個人叫許攸,他的手裡有一本許劭的名冊。”
司馬懿在陰影裡一聽到這個名字,眉頭一皺。
許劭乃是當代名士,最善於品評人物,每月一次,謂之月旦評。誰若能得他金口評價,必然是身價暴漲,各家追捧。當初曹公還未發跡之時,經常帶著禮物去求見許劭,希望他能美言幾句,許劭卻對他為人頗為鄙夷,不肯相見。曹公動手脅迫,許劭不得以,只得說他是“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據說曹公自己還挺喜歡這句。
劉平道:“許劭本人在漢帝移駕許都的前一年在豫章去世,月旦評從此中斷。可他留下來一本名冊,幾經輾轉,最後落到了許攸手裡。許劭足不出戶,卻知天下之事。他的背後,必有一個覆蓋中原的人脈,對諸家動向瞭如指掌。你明白了?”
司馬懿“嗯”了一聲。許劭雖然過世,但這本名冊裡一定記錄著他生前操控的那層人脈。只要把這本名冊掌握在手,等於是多了一雙俯瞰中原人才礦脈的眼睛。世族動向一目瞭然,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
“這名冊叫什麼?”司馬懿問。
“名冊叫做《月旦評》。”
司馬懿隨即又問道:“這冊子如此有價值,為何許攸不給袁紹?反而深藏不露?”
“因為袁紹用不著。河北名士這麼多,不需要費盡心思去搜刮人才。對飽食者來說,一塊烤肉無非是一口香,對飢餓者來說,卻是一條性命——許攸這個人,最喜歡待價而沽,珍寶賤賣這種事他是不會做的。”
“誰告訴你這冊子下落的?”司馬懿好奇地問。
“冷壽光。”
這個名字沒有讓司馬懿產生任何觸動,他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拿到名冊之後,打算如何?”
劉平把毛筆蘸了蘸墨,抬起頭來,望著高懸的房梁,輕嘆道:“古人云,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漢室如今最堪倚仗的,就是人和;最缺少的,也是人和。只要我得到這本名冊,便可多為漢室尋一些藤蘿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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