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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達。張結子舉手行禮後,正欲離開,抬頭間看到了羅以南,急忙地朝著羅以南招手。羅以南不知何事,快步朝他跑去。張結子說:快,跟我去取燈油。你看,好多馬燈都不亮了。
夜色已經很濃了。南湖文科大學南操場的地上,散放著點亮的馬燈。有幾支馬燈煤油燃盡,發著幽暗的光,令整個操場的氣氛顯得低迷而悽然。羅以南和張結子跑動著,給一支支氣力不夠的馬燈加上油。燈明亮起來,亮光從地面向上升展,光線也變得柔和,悽然的氛圍頓時改觀。集合的敢死隊員們沉重的神情也彷彿緩解,一直壓抑著的人群中,居然有了笑。羅以南很驚異這光亮的力量。他想,難怪人人都要歌頌光明,它的能量居然如此強大。它驅除的不止是空間的黑暗,還有人們內心的陰沉。
羅以南再次聽到笑聲時,他突然感覺這聲音熟悉。循聲而去,見揹著槍的梁克斯正與一個人談笑著。羅以南叫了一聲:梁克斯!梁克斯轉身見是羅以南,便朝跟他說笑的那個人一指羅以南說:就是他。就是他想去當和尚,被我死活拖來北伐了。我說反正當個和尚跟死了也差不多少。說得那人臉上也掛出笑意。
羅以南有些不好意思,他走近梁克斯,打量他的裝束,驚異道:你參加敢死隊?今晚去攻城?梁克斯說:我早跟你說過,我是來真槍真刀乾的。羅以南說:你能行?梁克斯說:喂,你不會看不起我吧?羅以南說:我知道這是場惡戰哩。你又沒上過戰場,你……沒等羅以南說完,梁克斯扯了他衣襟一下,低語道:我練了一天打槍哩,你不能說我不行。然後又快樂道: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表哥莫正奇,連長。他是獨立團的英雄,真正的英雄,打過勝仗無數。
羅以南定睛看了下莫正奇,見他頭髮短硬、面龐黝黑,目光銳利,果然有英雄氣概。他朝莫正奇點點頭。梁克斯笑道:怎麼樣,他跟想象中的英雄很接近吧?羅以南說:是啊,他像關公。羅以南驀然想到這個。梁克斯說:這可不能亂比!我們團長葉挺被稱為趙子龍,正哥若像了關公,豈不是趙子龍他二哥了?說著自己笑了起來。羅以南想想,果然是不能亂比。他很想像梁克斯那樣笑一笑,卻沒有笑出來。
這個夜晚還滿是夏天的氣息。集合之前,上級要求每個人都給親人寫下遺書。人人皆知此役殘酷,這一去能否回還全看運氣,滿場幾乎是風蕭蕭易水寒似的悲壯,只有梁克斯還有笑聲。但這聲音卻並未讓壓抑的氣氛有所鬆動,它更像是在堅硬的四壁中間匹馬單槍地衝撞著,又不時被彈回,再彈回,一直回到他自己面前。這孤單的快樂,連他自己也沒能感染得到,倒彷彿平添了幾分怪異。
長官開始講話了。他的聲音格外低沉,開頭的幾個字,彷彿子彈般一顆顆彈出,空氣一下子凝結起來。羅以南連忙退出,站到操場的一角去。政治部郭沫若副主任也作了演講,羅以南聽出來了,這個永遠充滿激情的詩人,此一刻的心情也十分複雜,他的聲音變得深沉。這深沉令羅以南眼前突然浮出火焰,火焰中燃燒著一隻只飛撲而入的鳳凰。在鳳凰展開的翅膀下,還有梁克斯陽光般明亮的臉。羅以南兩腿禁不住開始抖動。強行攻城。四十八小時。重賞。不準退後。逃兵必殺。這些話語在整個南操場跳躍。流血即將開始,廝殺即將開始。羅以南想:梁克斯,你是真在笑嗎?你的心也是笑著的嗎?是什麼力量使得你勇於笑著面對死亡?
羅以南沒有再聽清後面的話。他望著這一操場的敢死隊員,心裡竟想:或許明天,這些人活蹦蹦的人就會消失了生命特徵,成為武昌城下的塵土。他為自己的想法恐懼,兩腿的抖動延向全身,直到部隊出發,都沒能靜止下來。
馬燈的油燃得很快,地上的光又變得幽幽的了。
零點,敢死隊出發。藉著這片幽光,羅以南追尋著梁克斯。他現在沒有了笑意,一臉嚴峻地跟在莫正奇身後。他的模樣,再次讓羅以南心跳如鼓:那正是跟吊在司門口的陳定一完全一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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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城 第七章(1)
夜很沉,黑黝黝的。四周很靜,只有急促的腳步和偶爾大腿與雲梯撞擊的聲音。這些聲音,帶著緊張和不安,彷彿給這個靜夜敲出幾聲音符。四周的民房,燈都已滅。即使不滅,家家的窗戶也都用黑布遮著,以防亮光引來炮彈的襲擊。
梁克斯依然一點懼怕都沒有,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點也不怕。他覺得多少應該有點怕的,他畢竟從未上過戰場,但居然,他沒有。他只有激動和亢奮,沒有害怕。他比身經百戰的莫正奇彷彿更加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