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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可說。一切對本質的探討,都是試圖對事物做出粗暴的簡單化的理解。萬物來源於虛構。“真實的物件被加上括號……在還原之後我們得到了被記憶、被期待、被想象的事物本身。”婭,你是否能夠理解?我引用胡塞爾的這句話並無意炫耀自己的閱讀,他比我所能闡述的更為準確:“一切事物的本質都在這種自由變化中形成。它們無例外地是想象的感覺。”這是一種看似喧鬧的死寂,是灸烤著我們每個在俗世生活著的人的虛無之火。
桌子並非本來就是桌子,上帝並沒有興趣去做一張桌子,而是因為人們需要用一種四條腿能在地面上站穩的東西來擱碗筷與書本。在另一個夜裡,桌子也許不再是桌子了,它可能是一張床或別的什麼,也可能是某個女人柔軟的身體。桌子之所以是桌子,是由我們這些暫時站在桌邊的人經過商量得出來的結果。這種商量的過程經常會上升至戰爭這種激烈的行為藝術。人們需要這種理解,因為他們害怕自己也變成桌子。按照柏拉圖的思路,世界上有三張桌子:一張是畫家筆下的桌子,一張是現實中的桌子,一張是作為概念的桌子。只有最後一張桌子,不會因為現實中桌子的毀滅而消失,它才是真正真實的存在。海德格爾則認為第二張桌子不過是物,第三張桌子受認識的侷限,也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桌子,只有第一張桌子,實際上將桌子、使用桌子的人、連同他的世界,濃縮在一幅畫中,體現出桌子的本性。
風翻動樹葉,若手指在嘴唇上滑過,這是一種唇語,無關善惡,只為內心傾訴,就像安妮把又盲又聾的海倫帶到溪流邊,讓她先把手放入水裡划動,再把她的手放至自己唇上,一遍又一遍地念“water”。那一絲清涼柔和的發音就是“水”。我愛你。婭。世界的門因為唇語被開啟。哪怕是兩條被餵養在不同魚缸裡的魚,它們也可以透過唇語交換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唇語能幫我們找回早已丟失或已被俗世麻痺的感覺。我們彼此閱讀,閱讀歡喜、疼痛、沮喪、絕望。我們繞過所有的障礙,發現一切藏在土壤深處的種子。 。 想看書來
人間世 三十一(3)
唇語是愛的產物。一個叫辛格的懂唇語的啞巴在一本《心是孤獨的獵手》的書裡走來走去。每個被現實弄得鼻青眼腫神經崩潰的人,最後都來到這個完美的紳士面前尋求慰籍。
那天,我在一輛已經啟動的列車裡(真正的哲學問題能夠被把握和解決的唯一地方是火車站。火車站大大改變了我們對世界的理解與想象。在這個空間不變火車準時開出的地方,其實包含著無數可能——偶然或者必然),你正匆匆地跑下站臺。假若我懂唇語,那麼,透過閱讀你的嘴唇,哪怕車窗密封效能再好,哪怕你的子宮裡裝滿幾百個男人的精液,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意,就不會錯過你。我也將向你傾訴。我說的話別人什麼都聽不到,你卻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這將是你獨自享有的甜蜜。
我輕輕地抬頭,像一隻瀕死的鳥抬起了它的頭。
檌城人認為月球上的黑影是由大群大群的、隨著季節遷徙的鳥類形成的。我無法反駁這種說法,只能屏聲靜息地凝視著眼前古老且神秘的圖案。如果我沒有看錯,圖案的中央是一個*女子。我認得她,她叫婭。那是一個陰森森的冬天,雖然沒有雪,但寒意已抹平了所有的河流。因為冷與餓,我暈倒在檌城一條河邊,是婭吩咐僕人把我扛上駝背。婭的家族為城內鉅富。在她為我這個異鄉客準備的臥室裡,我看到了用白銀造的神像、金鏤絲線編織而成的壁畫、沉香、金如意、來自雨林深處的紫檀木。
婭的脖子比象牙還白。她的面容美麗絕倫,永遠新鮮。我不明白她為什麼就願意被藤蔓捆住四肢,嘴角卻有歡愉。婭,你可知道,當鳥影徹底覆蓋月球,此時站在祭臺中央那個頭纏白布的中年男人,將用利刃割斷你喉,剔出你骨與血肉,以供眾人分享?婭,你知道的,儘管我再三向你陳述,這樣的死毫無意義,陰影不過是圓形廢墟與岩石灰燼,你還是微笑著拒絕了我,拒絕了讓侍女替代你的建議(這是我的愚蠢)。
你說,“這是榮譽。”你說,“只有最純潔的處女才有資格走上祭臺。”你說,“她們,也包括即將死去的我,會成為那些鳥中的一隻,飛到月亮上。”你說,“我們的名字都是地裡的莊稼,被光陰之刃一荏荏收割了去。並不會因為某根麥穗特別粗大,它就不再是麥穗。我們都是鳥的食物。要懂得這點,我們才能理解真正的謙卑,理解那羊的門。所謂碧血照丹青,不過是癔者的囈語。”
婭,你的智慧與勇氣是我所不能理解。我只能抄錄下你的話,在紙、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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