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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卻疼他心切,從不正面指責他,教誨他,一任他放浪揮霍。後來那史曉鳴不知怎麼失蹤了,急得茉莉花四處央人打問訊息。好幾天前,他又露面了,去找她姐姐要錢,與孟嵐糾纏不休,茉莉花十分傷心,又勸慰不得。最後史曉鳴與孟嵐還吵了一場,憤然離去時揚言他能從袁掌櫃那裡借到一大筆錢來。此後,便再也沒見著過他。”
狄公問:“你問了孟宅那侍童的事嗎?昨夜他可是外出了?”
“昨夜那侍童並未外出。老爺,這事我問了他父親和街坊鄰里。侍童他在孟宅吃了夜飯直接回家了,到家後便躺在那張破床上呼呼大睡,一直到今天天亮。對,老爺還問及袁凱、文景芳昨夜之事,我也打聽清楚了。昨夜陪侍袁凱的是牡丹花,兩人廝混到午夜過後,袁凱才離開‘楊柳塢’。陪侍文景芳的是杜鵑花,杜鵑花說昨夜文景芳喝得酪酊大醉,離開‘楊柳塢’時都已三更了。——噢,兩人都是步行回家的,不肯僱車轎,說是月色清朗,夜風涼爽,正好醒酒,一邊亦可觀賞湖畔風景。
“老爺,我打聽到的便是這些,依我看來,那史曉鳴倒是個十分可疑的人物。他恨孟嵐娶了他姐姐,絕了他的銀錢來路,又手頭慳嗇,還數斥他不務正業,如今這史曉鳴又不知去向,莫不正是他殺的人?”
狄公說:“馬榮,你又餓又累,快去後廳膳堂吃午飯,好好休歇。下午無事,晚上我再來找你。對,你可囑椽吏撰一份海捕文書,通緝史曉鳴。”
狄公匆匆吃罷午飯,揀了個清涼的桐蔭,安一張竹椅坐了,正待細細理一理孟嵐被殺一案的線索頭緒,當值文書就送來一件公文。原來洪參軍他們已經偵悉到了盜劫衙庫的那夥強人的情況。公文上說共有六人參與了那次盜劫。他們一夥在西界牌村的酒家大嚼了一頓後,便在那裡將盜來的金子交給了一個少年。那少年接過包金子的包袱後,便出了西界牌村,穿入鄰縣的密林。第二日,有幾個樵夫在那密林的一條溝渠內發現了那少年的屍身,已是腦顱迸裂,血肉模糊。匆匆驗過屍,便發現那少年的嘴內有蒙汗藥,故洪參軍斷定盜劫衙庫一案是預先精心策劃的。動手的一夥強人只是被人重金所僱,那少年則是中間遞傳,而元兇最後才出來收拾終局。——殺死少年,獨吞了那十二錠金子。因那少年死在鄰縣的密林裡,洪參軍在公文中又懇請狄公親去西界牌村外密林勘察,並申文鄰縣縣令,協同搜捕此案元兇。
狄公合上公文,閉目沉思。他雖然應該立即趕去西界牌村親斷此案,但眼下孟嵐的人命案尚未了結。袁凱和文景芳固然有涉嫌疑,但史曉鳴呢?他的奇怪行跡說明什麼呢?會不會真是史曉鳴殺的孟嵐?他只覺頭痛隱隱。
涼風習習,蟬聲長吟。狄公漸漸神思渙散,眼皮沉重,不覺睡去。
狄公醒來,日已西斜,馬榮恭立在他的竹椅邊耐心等候。狄公懊惱不迭,口稱誤事。
馬榮稟道,通緝史曉鳴的海捕文書已經派人四處張貼,縣城四門都增派了兵士嚴密監守。
狄公點點頭,將洪參軍送來的那份公文遞給馬榮,說道:“你先將此公文細閱一遍,明日一早我們便去西界牌村現場勘查。去來一百二十里。你需張羅好一應車馬侍從,聽候調遣。州衙連連派人來催信,此事看來不可延誤。”
馬榮去後,狄公沏了一盅茶慢慢呷著,一面又苦苦思索起孟嵐一案的來龍去脈。突然,他眼盯著手中的瓷盅呆呆出神,猛然想起了蓮花池小亭內失落的那隻白瓷杯來。孟夫人說孟嵐一向自用那隻白瓷杯,早上去那小亭時因何沒發現。而那客人——當然是兇手——的綠瓷杯卻放在圓桌上。
狄公放下茶盅,從窗子的方格偷覷了一下衙院四周,並無人跡走動,便匆匆換去公服,迅步穿過花園,開了東隅的角門,悄悄出了縣衙。
狄公僱了一頂大轎,直趨東門外“楊柳塢”。“楊柳塢”內燈紅酒綠,人影綽綽,繁弦急管,笑語浪聲,嘈雜一片。狄公草草兜了一圈,看著轎伕離去,便撩起袍襟徑奔孟宅。
孟宅那竹柵門虛掩著,並未上鎖。狄公側身閃了進去,悄悄繞著蓮花池水堤摸向孟夫人住舍。這時新月如鉤,夜風微微,蓮花池上靜幽十分。狄公俯身揀起一塊石子,向池中荷葉密集處扔了過去。“撲通”一聲,石子墜入池中,頓時噪起了蛙聲,繼而呱呱一片,鬧破了這夏夜的寧謐。狄公點點頭,微微一笑。到孟夫人房宅門首,狄公細聽了半晌,並無聲響,便上去“嘭嘭”敲門。
木柵窗洞裡閃出了燈光,有人急急拔去門閂,上前開門。
“快進來!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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