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部分(第2/4 頁)
!”
“也不盡然。還有明天!我們還是照原定辦法去做。事在人為!”
孫吉人勉強笑著說,他的聲音卻有些兒抖。
“對了!事在人為,還有明天!”
王和甫也像回聲似的說著,卻不笑。突然他轉身到那華文打字機上扯下了那張沒有打好的“獎勵規則”來,在手裡揚了一揚,回頭來大聲說道:“廠裡的事,明天我就去佈置!八個廠開除工人,三百到五百,取消星期日加工,延長工作時間一小時;扣‘存工”,還有——工錢打九折!明天就出佈告!工人們要鬧麼?哼!我們關他媽的半個月廠門再說!還有我們租用的陳君宜那綢廠也得照樣減薪,開除工人,延長工作!“
“對啦!事在人為!就那麼辦罷!”
孫吉人和吳蓀甫同聲贊成了。他們三個人的臉現在都是鐵青青地發光,他們下了決心要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從那九個廠裡榨取他們在交易所裡或許會損失的數目;這是他們唯一的補償方法!
當天晚上九點鐘,吳蓀甫帶著一身的疲乏回到家裡了。這是個很熱的晚上。滿天的星,一鉤細到幾乎看不見的月亮。只在樹蔭下好像有點風。吳少奶奶他們都在園子裡乘涼。他們把客廳裡的電燈全都關熄,那五開間三層樓的大洋房就只三層樓上有兩個窗洞裡射出燈光,好像是蹲在黑暗裡的一匹大怪獸閃著一對想吃人的眼睛。
吳少奶奶他們坐在那池子邊的一排樹底下。那一帶裝在樹幹上的電燈也只開亮了一兩盞,黑魆魆的樹蔭襯出他們四個人的白衣裳。他們都沒說話。時時有一兩聲的低嘆。
忽然林佩珊曼聲唱著悽婉的時行小曲《雷夢娜》;忽然又不唱了。
阿萱輕聲笑。那笑聲幽幽地像是哭不出而笑的。池子裡的紅鯉魚潑剌一響。
四小姐蕙芳覺得林佩珊唱的那小曲聽去很愜意,就像從她自己心裡挖出來似的。她想來會唱的人是有福的;唱也就是說話。有話沒處說的時候,唱唱就好像對親近的人細訴衷腸。她又想著日間範博文對她說的那些話,她的心又害怕,又快活,卜卜地跳。
沉默壓在這池子的周圍,在這四個人中間——四個人四樣的心情在那裡咀嚼那沉默的味道。忽然沉默破裂了!一個風暴的中心,從遠處來,像波紋似的漸漸擴充套件到這池子邊,到這四個人中間了。這是那邊屋子裡傳了來的吳蓀甫的怒聲喝罵。
“開電燈!——像一個鬼洞!”
接著,穿了睡衣的吳蓀甫就在強烈的電燈光下凸顯出來了。他站到那大客廳前的遊廊上,朝四面看看,滿臉是生氣尋事的樣子。雖然剛才一個浴稍稍洗去了他滿身的疲乏,可是他心裡仍舊像火山一樣暴躁。他看見池子那邊的四個白衣人了。‘倒像是四個白無常!“——怒火在他胸間迸躍。恰好這時候王媽捧了茶盤從吳蓀甫前面走過,向池子那邊去;吳蓀甫立刻找到訛頭了,故意大聲喝道:”王媽!到那邊去幹麼?“
“少奶奶他們都在池子邊乘涼——”
沒等王媽說完,吳蓀甫不耐煩地一揮手,轉身就跑進客廳去了。他猛又感得自己的暴躁未免奔放到可笑的程度,他向來不是這樣的。但是客廳裡強烈的電燈光轉使他更加暴躁。那幾盞大電燈就像些小火爐,他感到渾身的面板都彷彿燙起了泡。並且竟沒有一個當差伺候客廳。都躲到哪裡去了?這些懶蟲!吳蓀甫發狂似的跳到客廳前那石階級上吼道:“來一個人!混蛋!”
“有。——老爺!——”
兩個聲音同時從那五級的石階下應著。原來當差高升和李貴都就站在那下邊。吳蓀甫意外地一怔,轉臉去尖利地瞥了他們一眼,一時間想不出什麼話,就隨便問道:“高升!剛才叫你打電話到廠裡請屠先生來,打過了沒有!
怎麼還不來!“
“打過了。老爺不是說叫他十點鐘來麼,屠先生為的還有一些事,得到十點半——”
“胡說!十點半!你答應他十點半?”
吳蓀甫突又轉怒,把高升的話半路嚇住。那邊池子旁四個人中的林佩珊卻又曼聲唱那支悽婉的小曲了。這好比在吳蓀甫的怒火上添了油。他跺著腳,咬緊了牙關,恨恨地喊道:“混蛋!再打一個電話去!叫他馬上來見我!”
說還沒說完,吳蓀甫已經轉身,氣沖沖地就趕向那池子邊去了。高升和李貴在後邊伸舌頭。
池子邊那種冶蕩幽怨的空氣立刻變為寂靜的緊張了。那四個人都感覺到現在是那“風暴”的中心直向他們掃過來了,說不定要挨一頓沒來由的斥罵。林佩珊頂乖覺,一扭腰就溜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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