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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又有轎子上來了,這裡的路窄,我們要讓一讓……”
“荒唐!”遲孟桓十分惱火,“我們走在前面,哪有讓後面轎子的道理?快走,快走,我遲某從來不肯讓人!”
“少爺,這裡已經是半山區,恐怕後面來的是洋人的轎子。”轎伕惶然道,“如果我們不讓,也許會有麻煩,洋人砸轎子、打轎伕都是家常便飯,我們做下人的吃點虧倒是小事,只怕少爺面子上不大好看……”
這句話,把遲孟桓鎮住了。香港是中國的土地,卻又是洋人的天下,這半山別墅區住的全是“鬼佬”,遲孟桓當然明白:自己雖然是“高等華人”,但到了這個地盤,也就逞不得威風了,難道敢於和洋人爭道嗎?他突然想起剛才臨出門的時候老莫的告誡,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可別真地在這裡惹下什麼麻煩!
“那……你們就在這裡歇一歇好了。”遲孟桓無可奈何地作出了妥協,一身傲氣頓時減了大半。他從轎子裡探出半個身子,伸長了脖子往後面看了看,卻又不見有轎子上來,不免心裡生疑,也許是這幫轎伕為了喘口氣,有意哄騙他?
“胡說!後面哪有轎子?”他又發起威來,向轎伕吼道。
“少爺,”轎伕說,“做我們這一行的,前後有沒有轎子,不用眼睛看,腳板都能感覺到,你聽,後面的轎子上來了!”
遲孟桓半信半疑,側耳細聽,果然從遠處傳來輕微的“咯吱咯吱”聲,漸漸地越來越近了,甚至都聽到了轎伕的喘息聲和爬山的號子:“上,上……”
遲孟桓不敢造次,斂容屏息,靜等著後面的轎子上來。片刻,從花園道轉彎處那棵老榕樹的後面,便閃出了兩頂轎子,旁邊還跟著一名僕人,也正在往上山的方向走來。雖然還有幾十英尺的距離,看不清轎上的人的面目,但藉著月光還是分辨得出,那兩頂轎子都是二人抬的小轎,氣魄還比不上遲孟桓的私家轎。咳,遲孟桓心裡感嘆道,洋人不管窮富,畢竟是洋人,我照樣也得給人家讓路,這個世界實在是不公平!突然卻又尋思,或許來的根本不是洋人,自己的讓路之舉不但多餘,反而還自跌了身價……
遲孟桓心裡正在七上八下,那兩頂轎子已經來到跟前。在轎前帶路的僕人看見路旁停著一頂轎子,知道是有意相讓,便拱拱手道:“各位辛苦,多謝了!”
遲孟桓聽著這聲音好熟悉,藉著月光朝他看去,那人佝僂著腰,黧黑的臉龐精瘦。遲孟桓認出來了,不覺脫口說:“哎,這不是翰園的管家阿寬嗎?”
那人一愣,站住了,果然是阿寬。
阿寬抬眼仔細一看,路旁轎子裡探著頭和他說話的人竟然是遲孟桓,不禁暗暗叫苦:這個傢伙,躲都躲不及,怎麼偏偏在這裡碰上了他呢?真是冤家路窄!唉,也怪自己多事,剛才要是不向他的轎伕道“辛苦”,一閃就過去了,他也認不出是誰,不就省得廢話了嘛!但事已至此,他又怎麼敢當面得罪遲孟桓?便強作笑臉,上前鞠了一躬,說:“啊,遲先生!”
“阿寬,”遲孟桓伸著脖子望著後面的轎子,問道,“這轎子裡……是誰啊?不會是林牧師吧?我剛剛和他通了‘德律風’……”
“哦……”阿寬不得不說了,“我這是陪小姐回家,還有……”說到這裡,後半句話卻又咽住了,心想,他又不認識易先生,用不著跟他說。
“噢,是林小姐?”遲孟桓一聽,立刻兩眼放光,心想:在這裡和林小姐單獨見面,老牧師想攔也沒法攔,真是大好了!幸虧剛才沒聽老莫的勸阻,不然就錯過這個機會了……
遲孟桓心裡一陣興奮,也不用轎伕攙扶,迅速鑽出轎來,站在山路中間,等著後面的轎子上來。
轉眼間,轎子已經來到跟前。遲孟桓迎著轎子,深深地鞠了一躬:“林小姐,晚上好!”
坐在轎子裡的倚闌一愣:怎麼是他?昨天在教堂裡遲孟桓的那番表現就夠令人厭惡的了,再也不想見他!現在他又在這裡攔路擋轎,要做什麼?倚闌突然想到,遲孟桓上次來訪時許下了重禮,她至今還沒給對方一個答覆,如果遲孟桓問起,在易先生面前未免太難堪了!想到這裡,心裡惴惴不安,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時間已經不容許她再思索,遲孟桓畢恭畢敬地站在轎前,向她問候,她無論如何也不能不予理睬,一走了之。於是,只好拍拍轎欄,說:“停一下!”
僱主一聲吩咐,“路轎”轎伕便站住腳步,放下轎槓,把轎子停在山路中間。窄窄的松林徑並排走不了兩頂轎,後面載著易君恕的那頂轎子也就只好隨著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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