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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從中來,不可斷絕”,然而。雄才大略的曹操是絕不會像《詩經》裡的鄭國女子一樣幽怨的。
即使和當時的絕色美人甄宓失之交臂,在情場上被兒子曹丕撬了牆角,他也能夠迅速調整好心態,像任何一個不為女色所誤的賢明君主一樣,全心投入到自己的霸業當中去。誠然,他是喜好女色的男人,卻絕對和荒淫無關。
當時有民謠“江南有二喬,河北甄宓俏”。三個女人,和三個國家一樣鼎足而立。男人勝之以城池,女人勝之以眉目。甄宓的美,是如此的驚心動魄,兵不血刃!曹操一生經歷過無數女人,曹丕也不是吃素的,可是這兩個鐵血的男人,卻在甄宓的美貌之前軟下來。
《三國演義》裡寫到甄宓和曹氏父子的相遇——“時操破冀州,丕隨父在軍中,先領隨身軍,徑投袁紹家,下馬拔劍而入。有一將當之曰:‘丞相有命,諸人不許入紹府。’丕叱退,提劍入後堂。見兩個婦人相抱而哭,丕向前欲殺之。忽見紅光滿目,遂按劍而問曰:‘汝何人也?’一婦人告曰:‘妾乃袁將軍之妻劉氏也。’丕曰:‘此女何人?’劉氏曰:‘此次男袁熙之妻甄氏也。’丕拖此女近前,見披髮垢面,丕以衫袖拭其面而觀之,見甄氏玉肌花貌,有傾國之色。遂對劉氏曰:‘吾乃曹丞相之子也。願保汝家。汝勿憂慮。’”事後,“操教喚出甄氏拜於前。操視之曰:‘真吾兒婦也。’遂令曹丕納之……”
請注意,在曹丕進府之前,曹操已經派了兵士守在袁紹府,曹丕可是叱退兵士才得以進入的。這說明,曹操這個好色之人在官渡之戰以前已經久聞甄氏美貌了。一時不慎被兒子先搶去,氣得恨不得拔劍欲斬之,是謀臣們多番勸諫之後,才肯順水推舟把甄氏“讓”給兒子的。
甄宓是什麼樣的女子,在驚怖顫慄之中,披髮垢面之際,仍不能遮掩她出塵的氣質,絕代的風華,使人一見而不能自已呢?還險些引起了一場“父子奪妻”的鬧劇。
史稱,甄皇后有傾城之姿,善綰“靈蛇髻”。曹子建寫她“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曹植《洛神賦》)
曹植的《洛神賦》是中國文學史上的名篇,和宋玉的《神女賦》一起樹立了一種女性美的終極典範,在傳統文學中影響極大。千百年來,我們對女性的審美取向,就沒有脫離過二賦的範圍。
傳說曹植也曾向曹操請求娶甄氏,曹操卻為曹丕迎娶了她,錯點鴛鴦使二人抱恨終天。甄氏死後,曹植入覲,曹丕看到他,有點悔意,把甄氏的金縷玉帶枕賜給了他。曹植行至洛水,恍惚如見甄氏,遂寫下了《感甄賦》。後來這個太露骨的名字被甄宓的兒子魏明帝改為《洛神賦》。
這故事就是李商隱詩中說到的“宓妃留枕魏王才”。亂世桃花逐水流,甄宓在幾個男人掌心之中轉輾起伏,一生不能自主,後來被郭女王讒言所譖,被文帝賜死在鄴城。年僅39歲的甄氏,下葬之時,“被髮覆面,以糠塞口”,極為悽慘。
她和曹子建之間註定是一場鏡花水月,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愛情。
“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佔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一斗。”謝靈運如是說。然而這個被謝公極口稱讚的男人,卻用他滿腹的才氣,畢生的思念,為一個不可能屬於他的女人寫下了流傳千古的名篇。
“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在曹操身上闕如的深情,在曹丕身上流失的純真,在曹植的身上得到了全部的迴歸。他不會是個雄才大略的君主,他太純善,爭奪嗣位的途中敗給他的兄長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他擁有的深情,是曹丕如何努力也無法獲取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他像他的父親一樣沉吟,卻永遠不會成為他哥哥那樣陰鷙的男人。有些人,他們的心田只能耕種一次,一次之後,寧願荒蕪。後來的人,只能眼睜睜看它荒蕪死去。
何必可惜?曇花一現的驚豔,只要出現一次已經可以。荒蕪的本身就是一種保留。因為靜默,你永遠不會了解它蘊藏了怎樣深沉如海的情感。
煙花不會讓人懂得,它化做的塵埃是怎樣的溫暖。它寧可留下一地冰冷的幻象,一地破碎。如果你哀傷,你可以為它悼念,卻無法改變它的堅持。
《洛神賦》是曹植最動人的作品。姑且不去考證,曹植和甄宓之間是不是愛過,父子三人爭情奪愛又有多大的可信度。只是如果,蓬萊文章,建安風骨,沒有了甄氏的美貌來映襯,該減卻多少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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